他既身在其中,又置身事外。
“生下来的那一刻,我们就一直在等着被埋葬。”一名身穿黑色礼物的女人走到沈小凡身边,与他并肩站着看着葬礼的方向。
临渊默默看着沈小凡棺木的方向,葬礼司仪按下下葬的电动按钮,漆黑的棺木缓缓下降,与尘世做最后的告别。
“恭喜他,解脱了!”女人举起手中的酒瓶,满满咽下一口伏特加,又冲着沈小凡棺木的方向倒下半瓶。
“FUCKYOU!”她骂道。
临渊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骂给自己听的,也许她只是想发泄情绪。
“你是参加葬礼的,还是看热闹的?”女人扭过头对沈小凡说,脸上的泪肆无忌惮地流下,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沈小凡睡过很多女人,他交的朋友和他招惹的敌人,数量对等。而临渊穿着便服,没有穿黑色礼服,身份看起来很可疑,至少不是朋友。
“路过。”临渊说。
“无所谓。”女人不在乎面前的年轻男人基于什么样的缘由出现在这里,她只想找人说说话,“如果你和我一样恨他,我会很高兴。”
她脸上的哀恸之色使她看起来有一种绝望的美,让临渊想起绽放在黑暗深处的苍白花朵。
临渊可以确定一点,她很爱沈小凡。
“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这样她就不用经历现在这种绝望,比起失去爱人的背痛,面对陌生人的死亡会更轻松些。
女人呜咽着,泣不成声。她靠在临渊肩膀上,不在乎他是谁,只要此刻能有一个肩膀借她靠一下就好。
临渊没有理由拒绝她,无论她曾经是谁,她现在只是个悲伤的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我认识你吗?你看着有些面熟。”女人的理智终于复位。她不再哭泣,用正常的眼光审视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她看他的时候,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们不认识。”临渊矢口否认。
年轻男子的行为举止礼貌体贴,没有一丝轻浮。女人自嘲地笑笑,或许他真的只是个路人,沈小凡的敌人不会这么柔和地对待他的遗孀。
“抱歉,失态了。”漂亮女人接过临渊递过来的手帕,擦拭脸上哭花的妆容。
“没关系。”临渊温和地说,表示自己很理解她的心情。他错开视线,留给她足够的个人空间整理仪态。
“谢谢。”漂亮女人没有把手帕还给他,已经弄脏了。她不好意思就这样送还。
“你好,我叫墨亦涵。”漂亮女人正式向临渊介绍自己。
“临渊。”临渊望着已经被埋在土里的沈小凡的方向,眼底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辛苦你了,再会。”他最后说。
墨亦涵还没有解出他话中的深意,临渊已经走远。
(三)她
葬礼结束后,墨亦涵临近傍晚才被朋友送回家中。她太醉,无法自己开车回家。朋友放下她就离开了,偌大的房子又只剩她一个人独守。
她踢掉脚下的拖鞋,赤脚走到酒柜前,拉出一瓶威士忌,加冰喝。
沈小凡是色中恶鬼,她是嗜酒如命。她以前不这样的,遇到沈小凡之后,她才开始学会用酒精麻痹自己。
爱上错的人,自毁一生。
她颓废地窝在沙发里,瞪着天花板发呆。她的视线从房子这头挪到房子那头,来回扫视整个房间,最后落到玄关处,那里再不会有人来。
她从前等不到他回家,今后再也等不到他。
酒喝得越多,她脑中越清醒,沈小凡不会回来了。
他死了,死了。埋土里了。
墨亦涵手中的酒瓶空了,掉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她美丽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墙上的装饰,一张陈旧的老照片引起她的注意。
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相框拿在手里,眼中的光渐渐聚焦。
照片里有三个人,左边是二十多岁的沈小凡,中间是墨亦涵,右边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少年……
墨亦涵找出眼睛架在鼻梁上,认真地看。最后她惊讶地张大嘴巴,他是……他是白天把肩膀借给她的那个年轻男子。
她想起来了。
他是沈临渊,沈小凡的弟弟,那个被沈家收养的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