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曾想到,这歃血为盟的誓言当真会应在寒破身上。若是祁月昭接受了玉龙权杖成为谷主,如今即使真的屠龙,报应也不会应在寒破身上,而她因为不在盟约之内,也会安好无事。
寒破掩面大哭起来。他心中有预感,今日一见,便是永别。
祁月昭见他哭,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
“你赶紧走!在这里尽惹我不开心!快滚!”祁月昭凶巴巴地赶寒破走。
“明月,你要好好的。”寒破止住泪,脱口而出的竟是些告别之言。
祁月昭听得心里难受,连声喊着让寒破快些滚。
倘若她那时能未卜先知,知晓这是她与寒破之间的最后一面,她一定会温柔些。
寒破走后,她心里惴惴不安,难受得紧,只在床上来回打滚消遣烦闷心情。
临近黄昏时,她胸口还是堵着一块千斤巨石。
郁闷一下午,仍是不得自我纾解,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坐起来扒拉着窗户往外看。
然后她看见有个少年,和她一样爱穿紫衣的少年,和几名逐剑谷弟子说说笑笑地往白塔这边走来。明乾身后还跟着一碧衫男子,看着有些眼熟,明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明乾?”少女的脑袋卡在铁窗的缝隙上,脸贴着结界,对下面大喊,“哎!明乾!我在这里!”
结界把她的声音又给弹回来。
临渊抬头看她时,就看见白塔高处的一个窗户内,明月的脸正拼命地挤压结界,五官扭曲,面目狰狞地盯着他看。
这俩双胞胎聚集在一处时,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起先逐剑谷的弟子见到临渊还以为是月昭师姐逃出来了,唬得他们赶紧去找谷主,后来才知误会一场。
也难怪有误会,他们长得本来就是一模一样,只是气质稍有差别,明乾眉眼中含着一种说不清的阴柔,祁月昭则更为英气一些,不是特别熟悉他们的人一眼望去难以分辨。
逐剑谷弟子只打开结界的传音功能,使姐弟二人可以在牢房门口处面面聊几句。
“你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谷主要把你关在此处?”临渊进来时,这里的结界可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真不知是为了防人出去,还是防人进来。
“一言难尽。”祁月昭冲临渊挤挤眉毛,这是小时候她从临渊那里学来的毛病,平时还好,但她一见着临渊就犯病,控制不住的挤眉毛,“你来干嘛?”
临渊也冲她挤挤眉毛,道:“天下人都来了,我也来凑凑人头。”
“你这七年怎么也不来看看我?我是被管着了,不得空。你又是什么情况?连家都不回,也不给我写信。我回去本来还想能好歹遇见你一次,结果你一次没回过。”临渊好久不见明月,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听六姐九姐说,你是被拐走的,谁这么不长眼,敢拐你?”
“说来话长。”
接着祁月昭笑眯眯地对临渊身后的守塔弟子吩咐道:“哎,那谁,给我弟搬个凳子坐坐。”
临渊一屁股坐稳,听祁月昭天花乱坠地吹嘘当年的经历。
明月声称自己有写信给每一个人,只是家中人口太多,同一件事写十几遍实在太累,为了图省事,她的每一封信都是同时写给所有人的,先附上父亲母亲,再把十三个姐姐一个弟弟的名字全部带上,等大家把信从祁门家主手里开始,再从祁大妞那里依次传阅,传到最后就是张破纸条,所以临渊从未见过完整的信,明月的消息他都是从祁陆陆那里听来的,而祁陆陆平时和他也不见面,所有的话都是通过食盒里夹带的小纸条传达。临渊对明月的了解是只言片语,不甚明朗。
今日听明月亲口说出,画面生动许多。
血红的夕阳很快落下海平面,白塔升起暖黄的灯。
逐剑谷谷主寒破站在不远处,也不知他来多久了,手中抱着一个黑木长匣子。守塔弟子看到他后正要通传,被他轻轻挥退。
逐剑谷的衣服长得都差不多,料子或许不同,但因颜色几乎都是海蓝,在临渊看来也无分别。
寒破站在灯影之下,一动不动,一字不差地听他们的欢声笑语,总是听明月提起她的弟弟,今天终于见到本人。
与明月相像之处,不分彼此。
寒破倚靠着墙坐下,把黑匣子随意放在脚边。他闭上眼睛,被那两个欢快的人儿也勾起些快乐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