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上学了,今天一天都只能呆在家里,放学我带你出去玩,知道么?”阳阳背着包站在门口细细交代,他事无巨细,耐心十足:“早饭我做好了,你去吃吧,午饭等我回来做,我没回来你饿了,就先吃冰箱里的面包,那是可以直接吃的。” 娟娘温婉恭顺,垂头低眉顺眼的看着阳阳,嘴角勾起笑容,目送着阳阳一步三回头的走进电梯。 等到阳阳走后,诺大的走廊上只剩下娟娘。 她秉持的笑容舒缓下来,唇边有一丝无奈。 她从没有过孩子,更没有人将她捧在手心,细细叮嘱,但阳阳却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完美无缺。 娟娘眉目温柔,转头回到公寓里。 她坐在落地窗边,巨大透明的窗户遥遥往下望去,天高地远,人如虫蚁,娟娘看得阵阵晕眩,可她仍旧坚持下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楼下。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跟阳阳一模一样颜色的小蚂蚁从楼下出来,娟娘特地给阳阳挑了个颜色鲜艳的衣服,跟旁边黑灰白色的人完全不一样,娟娘一眼就能看到。 阳阳闷头钻进黄色“轿子”里,娟娘再也看不到他,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坐在餐桌边开动。 她昨天被阳阳拉着认这认那,玩得太晚,又不知道阳阳上私塾,因此早晨起床太晚,连饭菜都是阳阳做好的。娟娘食不知味,几乎就这样打算枯坐一天,等着阳阳从私塾回来。 然而在她推开桌椅的下一秒,门口突然响起卡片识别的声音! 娟娘心中一凛,突然放轻脚步,转道悄无声息猫进卧室,屏息靠门,耳朵紧紧贴着门扉听着。 她心筹:「阳阳交代里说中午回来,那此刻开门的必然不是阳阳,除非……是昨日那个陌生男子。」 身为这具身体的丈夫,娟娘知道自己本不该避讳,但让她与一位并不相熟的外男接触,她心中着实安心不下。 可紧接着娟娘听到的并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自言自语的话:“怎么都没人的呀!” 这女人来回在屋中走动观赏,突然间停住声音,娟娘陡然想起没来的急收拾的碗筷,心里猛的一沉。漫长时间寂静无声,沉默得可怖。卧室里的娟娘神经绷紧,屏气凝神。 长时间的安静过后,突然这女人冷声喊道:“姐姐在家呢。” 她顿了顿,接着换了一种语气,似笑非笑的嘲讽:“怎么不出来见人呢?” 娟娘并不认识这个平白无故叫姐姐的女人,但听她尖酸刻薄的语气便能明白来者不善,而在娟娘十来年的见识中,能让女人之间阴阳怪气称姐妹的,除了姨太太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而外面的女人自称妹妹,说不得位子比她更低,极大可能是四姨太五姨太之类。 娟娘表情冷漠平淡,她放下刚刚捂住嘴的手,甚至还镇定自若的整理衣衫抚平褶皱。 ——她娟娘怕这怕那,可偏偏不怕一个院子里的女人。 她目光微转,卧房里镜子清晰的反应出她冰冷锋利的侧脸,娟娘右手摸上门把,开门而出。 门外的女人转身,凛冽的目光望过来。 娟娘走路姿势娉婷美丽,落落大方的站在女人面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两人互相对视,眼神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只不过娟娘的打量更为隐晦。 对方上下打量娟娘,暗自比较,然而得出来的结果并不如人意,于是她唇角下垂,绷着一张晚/娘脸要笑不笑:“姐姐?就你一个人在家?阳阳不在?嘉南也不在?” 如果是一个独守空闺的女子,这三个问题无不是证明她日渐衰老,色衰爱弛的最佳佐证,赤/裸/裸的将一个女人最失败的那面扒出来。 娟娘呼吸一窒。 那女人歪头冷笑一声,她悠哉悠哉的左右环顾了一番,自顾盘腿坐下,从客厅遥遥望向狭窄走道上的娟娘。 “姐姐你一个人这样过日子怎么行?其实有空的话,我应该叫嘉南来陪陪你的,可是我说话他又不听,你说我怎么办呢?”她竭力在软趴趴的沙发里挺直腰杆,务必做到势压一筹。 娟娘慢步从阴影中走出来,下巴绷紧,表情严肃的拿出杯子倒了两盏茶,同那女人一起坐在沙发里。她淡淡说道:“家里没有别的,请你喝点茶。” 娟娘的克制安静出乎意料,女人眼睛不敢置信般眨了又眨,绷不住想冷笑,可这样又觉得不妥,脸上的表情怪异无比。娟娘视若无睹,冷眼看着,突然漫不经心道:“有道是礼尚往来,妹妹来我这拜访,我却忘了妹妹住在哪,不如你说说,到时候我带着嘉南去转转。” 问题是她三室小户可比不上娟娘的家。那女人“哈”得笑了一声,神色明显可见出了些不自然,但很快她又掩盖过去,妩媚重彩的眼角嗔了娟娘一下,“你一个人寂寞,还是应该我来多看看你,照顾照顾你们母子两个。” 这两人暗中较劲,更多的却是娟娘不动声色的刺探,在娟娘看来,两人段数差距明显,高下立判。 可在这位来者不善的女人眼里,娟娘常识性错误连犯,程珊对“顾嘉南老婆是个傻”这个评价果然是真的。她说早期顾嘉南彩旗飘飘,家里唯一一根红旗当着五岁孩子的面磕了药,半死不活的救了回来,却因为伤了神经,脑子都不对了。 此时此刻的顾太太虽然对她抱有敌意,但聂晓文谈及日常生活却是一窍不通,说话怪里怪气,难怪顾嘉南越来越少出现在这对母子面前。 赵庭春伸出手指,指节上璀璨漂亮的戒指熠熠闪光,她轻笑一声:“哎呀,姐姐结婚戒指去哪里了呀,来来来,我看看是不是跟我的一样。” 赵庭春正说着话,眼睛似有时无的瞥着她,嘴边笑容却有些无趣。 恰在这时门口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明显是在输入密码,跟赵庭春用磁卡刷进来不同,来人没有卡。 这个时候还很早,并不是阳阳中午放学的时候,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赵庭春明显更为忐忑。 密码输入正确,房门咔得一声被推开,娟娘与赵庭春一道望去,顾嘉南从外面走进来。 他风尘仆仆,外套随意搭在门口,衬衫袖口一边走一边松,闷头抬头…… 两个女人,两个睡过的女人坐在一起。 猝不及防间看到这荒唐一幕,顾嘉南简直要懵,他心头一把火起,环视了两人,紧接着目光紧紧盯着赵庭春:“是你偷我的钥匙。” 聂晓文这边的磁卡他总是随手一放,丢过好几次找过好几次,这次也不例外,可是他一进门看到赵庭春,就明白这回可不是他自己丢的,顾嘉南外头虽然有好几个,但从未往家里领,今天这一遭几乎要让他脑溢血,顾嘉南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他脸上愤怒显而易见,赵庭春瞬间从沙发里惊跳出来,躲过顾嘉南抄手扔过来的木器雕刻摆件! 油亮光滑的木质手杖瞬间四分五裂,赵庭春死命逃脱,她尖声惊叫:“不是我偷的!” “是程珊给我的!是程珊派人给我的!”她披头散发,红唇仓皇,死命乱窜,顾嘉南简直要气死,可当程珊二字出来的时候,他却蓦地一怔,顿住。 顾嘉南有钱有权。他喜欢过欣赏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这其中到手的也不在少数,聂晓文是他老婆,更也算是他年少时老师托孤。 如果说聂晓文是一份责任,是妹妹,是孩子的妈;那程珊就是他真正动了点心思的女人。 程珊事业不错,女强人里最懂进退知情趣的非她莫属,她从来没有较过真,甚至从来没提及聂晓文,仿佛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可是此时此刻,冷不丁一巴掌打脸响得彻底。 人家并不是不将聂晓文视为眼中钉,而是根本就是绕过他,曲线杀人,然后上位。 顾嘉南这一愣被赵庭春看在眼里,她脚步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高跟鞋歪扭七八的凄惨掉跟,赵庭春喘息不止:“我跟你时间虽然不短了,但凭我的手段怎么知道你家在哪,就是程珊告诉我的,你要是问我证据,我没有!” 赵庭春性格泼辣,还挺横:“程珊根本没跟我见面,磁卡是程珊助理给我的,一点证据都没有,只是跟我说你正牌老婆在这,我也怕你啊,可是程珊助理说你根本不来,聂晓文又是个药吃多了的傻子,今天周一顾骄阳上课,这个点根本没人跟她处,我这才过来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