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皇宫中把守森严的几处地方,内帑绝对算其一。 这里储藏的可是天子的宝物,有着无尽的财富,若有人从里面随便挖块砖,或许都还沾着金粉! “喂喂喂!你给我剩点!” “小声点!这不有的是吗!” “说好只拿十两金子的!” …… 固若金汤的外表也防不住有人监守自盗,不知从哪冒出的两只老鼠藏在偌大的内帑里窃窃私语,而他们的肚子内早装满了金灿灿的私欲,笑得不亦乐乎。 “咳咳~”黑夜中有人打破那窸窸窣窣,而后换来一片死寂,有一块金元宝从角落里滚了出来,被那人捡起,擦了擦上面的尘土收入怀中。 那两只小老鼠满头大汗爬了出来,跪在梁公公面前不住磕头,嘴里哭喊饶命,而梁芳冷笑俯视,不过是蝼蚁,也敢把手伸到内帑。 “知道这是哪吗?” 梁公公有问,一名小太监立马抬头答道:“是内帑!是皇上的私库!大人!小的知错了,是小的昏了头……” “不是不是这样的!这里是梁公公的地盘,都是您的!小的这么做是给您丢脸了,小的罪该万死!” 另一名太监狠狠地往地上磕头,显然更诚恳些,另一名却只跪在那不再说话。梁芳看着这两人,对于那位还在磕头的,眼里明显比较满意,他扬了扬袖子说道:“把东西都交出来吧。” 话毕,两人皆把身上掏了个遍,差点底裤都交了出去,那名头上带血的小太监还很殷勤的双手奉上,便是希望梁公公能饶他这一回。 梁芳接过他们顺走的元宝,掂量几下,又放进自己怀中,“要知道,这里的东西皇上可以拿,本大人可以拿,而你们这些狗奴才想都别想!” 梁芳招了招手,旁边的随从已经动手准备把人拖出去,梁芳这时带着得意的微笑转身,而那微笑还未持续须臾,便彻底僵在那,皇上驾临了! 皇帝显然来了许久,他自己方才那话必然也被皇上听去了,这下糟了! 不过皇帝并未走近他,也未发难,似乎只是来自己宝库观赏一二,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记住,以后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梁芳赶紧叩谢皇上,实在是虚惊一场。方才紧张的都忘了皇上还需要他,一时半会不会处置他,只要他不做的过火。 梁芳重新起身,方才那怂样似乎不是他,此刻他又恍若皇上从未来过一般,转头淡定的看着那两个小太监,尤其是那个引得自己说出大不敬话的! 他突然扔了一把匕首到另一位小太监身前,冷脸说道:“杀了他,我就放你。” 此话一出,那位头破血流的小太监反倒抢先一步夺过匕首,而下一刻一直很淡定的那位直接抓住那人的手,左右翻转一折,卸了他的胳膊夺过匕首,反手便是一刀!当即毙命。 “很好,以后你就在我手下做事。两个地方可选,一个还是这个内帑,一个安喜宫。” “小的谢过公公提拔,小的选安喜宫。” 梁芳示意随从把这死人拖出去处理,至于这个小太监他亲自带走了。后宫瞬息万变,想当初他也是被汪直看重才有了今日。如今他在宫里也算有资历,虽然培养的狗或许会反咬自己,但也不能没有,聪明人总是喜欢驾驭聪明人的。 这个小太监够狠,也懂得隐藏心思,他正缺这样的人。 “你把这个顺带送给万贵妃。”梁芳把木盒递给小太监,不过又想起皇上说的话,总觉得皇上话里有话,他又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盒迟疑半天。 “公公……怎么了?” 梁芳回神,看了眼小太监,问他:“你叫什么?” “小的李广。” 问完后,梁芳若无其事的把木盒交给他,兜兜转转去了御马监,皇上已经警告过他,好歹最近得装装样子。 隔日,有一小木盒送到了朱祐樘案前,他确认过物件后嫌恶地放到一边,说道:“这东西从哪来回哪去,让他以后不要再拿来了!”即便日后成婚,他也不会用这种淫hui物件! 把人打发后,朱祐樘看了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收拾案桌,又打算往外跑,何鼎把人送走后又回来拦住他,忙劝道:“殿下!刘大人已经警告过您,若您再出去,大人又要罚您了!” “好了,那你就装作是我在这里读书写字,正好涨涨你的学识,以后你若想当将军,也不能光会拳脚功夫是吧?来,坐好,笔,那好,嗯,有模有样,若被发现,我也是会拉你下水的,记住喔!” 被自家殿下这一套动作整的无所适从,他又被丢下了! 今日朱祐樘答应张曦月带她去郊外农家举行的上巳节游玩。《论语》有云: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说的便是三月三这日孔子带学生出行,而在民间,尤其是乡村,上巳节的习俗还包括以水洗濯污垢、祭祀祖先等等,其中还有不少篝火祭典。 张曦月早换了男装和朱祐樘驾车来到京城不远的乡村,正赶上那里的祈福,两人自然拉手跑入人群,不去想京城的约束,和百姓融为一体,在游玩中也为家人祈福。 有一村民笑着对他们说:“小伙子,是带着夫人出来玩的吧?” 说着,那村民看了眼旁边的张曦月,她这打扮本来就是欲盖弥彰,为了堵人口舌罢了。被村民大哥这么一说,朱祐樘也只能接话道:“是的,还请大哥不要见怪,家里太闷,我才把夫人拉出来的。” 时下对于女子颇多约束,即使嫁为人妇也不得抛头露面,不过那村民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和他们寒暄,笑着离开了。 这一段小插曲,让两人有些不可言喻的尴尬,后来随意走走逛逛就远离人群沿着涓涓溪水散步。 “其实,我心里一直存了个疑问,不知该不该问。” 张曦月跳到一块石头上,月光洗过的溪水闪着白光同样照着她,朱祐樘示意她说下去,听她小心问道:“你是不是……皇室中人?” 话说出口,好久都只有溪水潺潺,朱祐樘沉默看她,许久后他才回答道:“你猜的没错。至于我的具体身份,还不便告知。而我猜,你是家人把你送进京城选太子妃的吧?” “……嗯。” 这一段话是他们第一次觉得难以进行,像是都触到彼此的禁区,都在思考怎么回答才是最佳答案,而不是跟随自己心的正确答案。 天空划过一道白光,那是有一颗明星陨落,以此为开头,天空中泛着微微白光,像是白日到来,数道光线从天空划过,天上织女的白色丝带掉落凡间,一缕接着一缕,美得令人惊叹。 寻常人会被这般奇景震惊进而着迷,而那皇宫中的人只会从另一个方向思考——这是不是代表将有大事发生? 不管别人此刻怎么想,朱祐樘趁她看繁星陨落之际说道:“答应我参加选妃好吗?一月后皇宫外便会张贴告示,到时候我希望你在。”张曦月背对着他看天看溪水,心里隐隐激动,“当然我说的是若你不能选上的情况,不被选上的秀女也有机会……被其他王公子弟选为妻,我……我……”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平日读书万分把握,即使面对波橘云诡的朝堂他都能得心应手对付,一到她面前,连真话都不敢说。虽然这一年张曦月一直和他来往,可他还是不确定,曦月她性情好爽,在她眼里,男女之防没那么多拘束,所以她或许只把自己当个普通的异性友人。要是他说了身份……被她拒绝怎么办? 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怕被拒绝就坑蒙拐骗把人先娶了,到底对不对? 那晚回去,谁也没再和谁说话,张曦月因为不敢细想,那种可能太渺茫,不会的。而朱祐樘因为她的沉默心里越发没底,沉默回宫,恍恍惚惚不看前路,等看到的却是怀恩公公。 他还未从之前的情绪里拔离,怀恩公公突然严厉喝道:“跪下!” 几乎是立刻,朱祐樘没有一句辩驳,直接下跪;而怀恩也从他面前闪开,他受不起殿下这一跪,他说:“老臣要殿下跪的是堂上淑妃,泉下您的母亲。殿下可知您最近懈怠不少!” “我知道。” 他看了眼早跪在角落的何鼎,他虽然一直瞒着刘健自己的行踪,可对于怀恩他从未瞒过。怀恩于他,不是恩师,而似父亲。 怀恩也是因此才更加为难,这孩子很乖巧也很孝顺,更是懂事,可有时候他太有主意了,别人都劝不动他,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明明淑妃也是温婉之人。唉,实在操心。 怀恩还是赶紧扶殿下起来,和蔼说道:“殿下,您应是明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