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毓从行囊之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默念道家术法,粉末就悬浮在半空中。粉末随着她的动作写出几行字,又幻化成银蝶飞了出去。 躲在房顶上的张良见到银蝶幻化的字,正是盖毓的笔迹。他虽然没见过银蝶,但也听说过道家术法的玄妙。他纵跃至对面的屋顶,翻身跳入走廊,嘱咐颜路小心迷药,便回到了盖毓的房间。 张良一进屋,见景澜昏迷不醒,盖毓在一旁照顾着他,顿觉奇怪。 “毓儿,你醒了?” “我刚刚醒来之后,发现濯安的内伤变重了许多。”顿了顿,“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张良知道,盖毓聪慧无比,若随意编个理由她必定能拆穿,索性就不编了。 “此事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见你突然晕倒,又无异样。紧接着景公子也晕倒了,我便出门去寻师兄过来。”顿了顿,“后来发现对面房间的异样,怕对我们不利,去察看了一番。现在很多人都中了迷药,估计你与景公子晕倒也是迷药所致。收到你的银蝶,我便让师兄留在那里,先赶回来了。” “可是醉阑珊对我不管用,我必定不是因为迷药晕倒的。”盖毓蹙了蹙眉,“景澜内伤加重,也不会是迷药所致。” “醉阑珊?” “就是这个迷药三步倒。” “此事等景公子醒来再问问他吧,现在情况瞬息万变,没想到这迷药如此厉害,我回来之时看客栈大部分人都晕了过去,不知对方想做什么。 “你先留在房中照顾景公子,千万别出房门,以免被人发现,我出去与师兄探听消息。 “毓儿知道迷药解法吗?” “需要朱家的独门解药再加上酒,你先喝几口酒能撑一段时间。”顿了顿,“注意闭气,别靠近油灯,迷药需要用油灯点燃才能有效。” “那我去厨房找点酒喝。”张良从善如流地点头。 “你,小心些。”盖毓拉着他的手嘱咐道。 张良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便离开了。 张良刚出房门就碰上了颜路,顿觉奇怪。 “师兄?” “如果,如花还有公子都不见了。” 颜路一直守在扶苏屋顶,可是屋中悄然无声。他将门推开一看,却发现除了地上躺着的梅三娘几人外,客栈老板与老板娘都不见了。 明明刚刚屋中还有几人的气息,怎么可能瞬间消失?即使是从屋后跳窗而逃也该能从屋顶上看见,可是颜路却并未发现类似的痕迹。 盖毓在屋中听见两人的对话,开门出来,想要与他们同去调查。 “他们二人武艺高强,毓儿还是别去为好。”张良忆起景澜的话,委婉劝阻着。 “但是醉阑珊只对我一人无效,若他们再使阴招,我也能防备,”顿了顿,“我与朱家有几分交情,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盖毓悄悄地用眼神向颜路求助,颜路心领神会:“瑜聪明机警,不会有事的。” 张良不知道盖毓与扶苏之间到底有何瓜葛,但是现在客栈老板二人都消失无痕,将她一人留在房中他也的确不放心,便点头道:“那你跟紧我们。” “这迷药的使用方法到底是什么?”张良问道。他与颜路早已检查过油灯里点燃的东西,只是普通的曼陀罗花粉。虽然花粉可做麻醉用,但是单纯点燃之后并不会使人昏迷,着实有些奇怪。 “我只知道三步倒是由两部分组成,要分两次下药。第一次不用点燃,只用内力发挥药性,给人闻到;第二次再用油灯点燃。”盖毓解释道。 “难道……”盖毓与张良皆是一怔,蓦然想起他们进门之时,如花捏着绢帕在他们面前晃悠,想必是那时下的药粉。 “看来的确是处心积虑。”颜路摇摇头。 “我们先去查看下别的房间吧。”张良道。 几人顺着客栈的围楼看了一圈,房内之人都已昏迷,除了田猛和田言之外,扶苏的随从与客栈的小厮全都不见了,地上只留了些酒渍的痕迹。 “田猛与田言果然也有问题。” “田言?”盖毓并未听过田言之名,有些疑惑。 “我在房内之时曾听到他们的谈话,田言是田猛长女,次子叫田赐。” “这个田赐多大?” “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吧。”张良道。 “那就奇怪了,出门带女儿不带儿子,除非女儿比儿子更有用。”盖毓知道这个年代的人重男轻女,田赐也非孩童,带出来无论是见世面还是历练都有好处。 “田言似乎有些谋略,好像是她递了拜帖,就进了公子……” “师兄,”张良打断了颜路的话,指着房间的床榻,“这里应该有密道。” 张良掀开床榻上的棉被,床板与墙壁的接缝处有几分奇怪。 “看来如花是从这里进的房间,所以梅三娘才没有发现。”张良道。 张良与颜路在床榻边摸索一番,终于找到一个凸起的机关,轻轻向左一旋,便露出一条密道。 几人正准备进入,外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这些人都是因为三步倒而昏迷,要不是确定被人栽赃陷害,我还真以为是我们做的。” “这些人能弄到三步倒,不容小觑。”另一个男子道。 三人止住步伐,心中疑惑再生,转身躲在门后,想看看来人究竟是谁。 “司徒老兄,这烈山堂的田猛堂主和田言姑娘应该走不远吧,他们会不会真以为是我们做的?” “总之,先找到他们再说。” 这两人正是农家四岳堂堂主司徒万里和神农堂的刘季。田言发动烈山堂弟子追踪扶苏,朱家怎么会全然不知,便也派人暗中跟上。但又不敢跟得太紧,终究还是误了时间。 盖毓与朱家相识,也与司徒万里有过一面之缘,便主动走了出来。 “司徒堂主。” 站在左侧的正是司徒万里,大约四十多岁,蓄了半尺长的胡须,衣襟前绣着龙纹图样,腰带正面是一个四方形,象征着四岳堂,腰带上挂着七珠,正是堂主的身份。 “原来是逸灵姑娘,好久不见。”司徒万里拱手作揖,双手依旧带着绣金丝的黑色手套。 四岳堂经营的四岳赌场日进斗金,来往各式各样的人。司徒万里要与他们打交道,面孔自然是记得住的。盖毓容貌姣好,气质不凡,司徒万里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一旁的刘季比司徒万里年轻些,样貌在一众农家弟子也略微出挑。唇角斜斜上扬,望着盖毓的眼神痞里痞气的。他向来自认女人缘不错,农家的姑娘也乐意接近他。 他刚想上前做自我介绍,便看见了女子身后的张良。 盖毓未见到颜路,心知是张良让颜路先入密道。颜路武艺高强,又小心谨慎,想必也无大碍。 “这位是……”司徒万里望了一眼张良,见他丰姿俊秀,样貌与气质都极为出挑,身份必定不凡。 “儒家的三当家。” “她的未婚夫婿。” 盖毓与张良同时开口,虽然说得都是事实,内容上却差之千里。 刘季与司徒万里皆是一怔,刘季没想到女子已然有了婚约,司徒万里没想到儒家当家竟与道家高徒结亲。 张良拉过女子的手,顺势将她带到身后。 “良久闻司徒堂主大名,没想到如此凑巧,会在这偏僻的客栈见到。”张良有礼道。 “我们也不算凑巧,有人陷害神农堂与四岳堂,总得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司徒万里知道张良有心试探,也不怕说出实情。 “哦?不知堂主可查到是何人如此大胆?” “具体是谁还不得而知,还是等田堂主回来再做计较。” 司徒万里忆起临行前朱家对他说的话,不由得眉心深锁。“三步倒”这种迷药的配方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只有两个人知道。侠魁过世之后,六堂表面维持和平,从未有人这般故意挑衅,实在是有些奇怪。 见几人都不说话,刘季终于找到空档,对张良与盖毓做作揖道:“在下丰邑刘季,隶属于神农堂。” 张良见刘季身上并没有农家的信物珠子,不知道他的等级,不能贸然回复,只是淡淡颌首。盖毓听到“丰邑刘季”之时,瞥了他一眼。 刘季这个名字极为普通,可是丰邑的刘季让她不得不联想到另一个人。刘季出身农家,是个地痞无赖,倒是与现在面前的这人吻合。她不确定面前的这人到底是不是高祖刘邦,也只是如张良一般,点头回应。 “堂主,在田堂主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幅字。”一名农家弟子禀报。 农家弟子将一幅绢帛呈上,上面是《诗经》里的名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字迹清秀,似是女子的笔迹。 蓦然见到“扶苏”二字,盖毓心中有些说不明的情绪,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也许是她太过敏感,只是一幅普通的字,却能联想到那里。 “看来这田姑娘是思春了嘛。”景澜的声音倏然从众人背后响起,面色虽有些苍白,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背后议论别人,非君子所为。”田言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众人抬眼一看,正是田猛,田言与烈山堂的哑奴。 ========================== 本文独家首发于晋江,贴吧同步更新,官网延迟更新,盗文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