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燕京大学未名湖畔，离方孟孟和方孟韦约定的荀子半身雕像还有些距离，“谢谢你送我到这里。”方孟孟说，“天晚了，快回去吧。”郭晋阳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想对方孟孟说些什么。“怎么了？”方孟孟奇怪地问，郭晋阳看向未名湖畔的花草，伸手摘下几朵粉白小花，递给方孟孟。　　　　方孟孟接过，笑笑说，“真好看。”郭晋阳暗暗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方小姐，在我的家乡，有比这个开得更加娇艳的花，等一切结束后，你愿意和我共赏吗？”话虽然说得隐晦，方孟孟也明白郭晋阳的意思，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郭晋阳接着说，“请不要现在拒绝，我不敢奢求结果，只想要一个机会。”　　　　方孟孟抿抿嘴，眼角带笑地看向郭晋阳，一个国军飞行员，一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此时竟是这般的手足无措。“晋阳。”方孟孟轻声唤着，“你一直都是我很好的朋友，有些话我从来没有同别人说过，现在我想同你说。”“好。”郭晋阳此时不敢看方孟孟的眼睛，偏转过头，看向未名湖，心跳加速，扑通扑通。　　　　“我刚刚跟你说，勇气很重要也很难得，我很羡慕你，敢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方孟孟柔声说，“我却不敢。”郭晋阳转回头，方孟孟微微笑笑，“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久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对我而言，像冬日里的暖阳，像沙漠里的绿洲，像叫醒大地的第一缕春风。”　　　　郭晋阳心中泛起一丝辛酸和苦痛，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问道“那他对你呢？”方孟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为什么？”郭晋阳奇怪地问。“有些感情，像长武他们，是错过可惜，理应有个结果的；而有些，并不需要，甚至都不必说出来。”方孟孟说，“我从来都没有奢求过，其实，我也不应该奢求。”　　　　“这样子太苦了，为什么不放弃？”郭晋阳问，“放弃更苦。”方孟孟说，“我离不开他，也承受不住任何说出这份感情带来的后果。”“我可以代替他吗？”郭晋阳突然问，方孟孟一怔。“你是个好人，总有一天会和长武一样，遇到一个你珍惜她、她珍惜你的女孩子。”方孟孟说，“那个人不会是我，也不应该是我。”　　　　“假若他有一天要结婚生子，你怎么办？”郭晋阳问，“我会祝福。”方孟孟说，“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样折磨你。”郭晋阳着急地说，“我要去告诉队长，让他去收拾这个混小子！”“大哥那里已经是焦头烂额，这种事就不要告他了。”方孟孟说，“晋阳，谢谢你的喜欢，你和其他飞行员们，对我对大哥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方小姐。”郭晋阳说，“在我说之前，我就明白这是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我也不敢奢求，但是我说了，便从此无怨无悔。”方孟孟低头，“但是，方小姐刚刚提到的那个人，如果他真心待你，他会主动来说；如果不是，请你也不要太过执着，否则最后受伤的只有自己。”郭晋阳将自我安慰的话拿来劝说方孟孟。　　　　“好，如果将来真的有这么一天。”方孟孟笑笑说，“我就去告诉大哥，让他带着你们去狠狠地揍一顿那个混小子。”“但愿没有那一天。”郭晋阳说。“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吧。”方孟孟说，“我们今天说的是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大哥。”郭晋阳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的一刹那，嘴角的苦笑和心中的苦涩是掩不住的。　　　　目送郭晋阳离开，突然有一只手伸来，将她一拽，方孟孟一个转身，没留意直直撞向方孟韦的胸膛，鼻梁一酸，“哥哥，你居然在这儿？”方孟孟有些惊讶地说，赶紧从方孟韦的怀里走出来。右手还被方孟韦拉着，左手摸了摸鼻梁，开玩笑说“哥哥，虽然黑灯瞎火，这也是在学校里，别拉拉扯扯的，有伤风化。”　　　　方孟韦此时眼中带着悲伤、不可置信和愤怒，但还是放开了方孟孟的右手，问道“他是谁？”方孟孟指了指身后，“郭晋阳，他送我过来的。”“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方孟韦继续问。一下子方孟孟反应过来，方孟韦听到了她和郭晋阳之间的谈话，心里面紧张起来，他听到了多少？“什么谁谁谁的，没有。”方孟孟面色慌乱，赶紧否认。　　　　“你在骗我。”方孟韦说，神色着急又失望，“哥哥随便乱听别人讲话才有问题。”方孟孟说，“就算有，我也不告诉你。”方孟韦低下头，刚才方孟孟的这句话的确伤到了他。“我们回家吧。”方孟韦说，还是拉住方孟孟的手，带她向燕大校园外走去，“哥哥，我没骗你。”方孟孟说，“那个人，对哥哥而言是不存在的。”　　　　“回家说。”方孟韦语气落寞，兄妹俩坐上吉普车，缓缓向方家驶去。车上二人皆沉默不语，方孟韦心中一个又一个筛查着同方孟孟有关系的人，原先最有可能的飞行员们，现在都已排除。方孟孟的社交不广，算来算去就这么几波人，剩下的只有她在学校的同学，一下子范围又变广，如大海捞针。　　　　到家时已经快十点，谢木兰还没有回家，今晚应该是打算住在何孝钰家，一层客厅的灯还开着，却没有人，方孟韦和方孟孟结伴走去方步亭的卧房。方步亭刚刚拜别曾可达不久，刚刚好些的病，这会儿又严重起来，慈爱地看着走进门的方孟孟，“回来了。”方步亭说，“爸爸，你的病好点儿了吗？”方孟孟走到方步亭的床边。　　　　“好多了，一点儿小病，不要担心。”方步亭说，“怎么又挂上了输液瓶？”方孟孟担心地问，方步亭安慰说，“刘主任开得是一天的量，不是一次。”程小云走进卧房，看到兄妹两人，“你们回来了。”程小云说，又看向方步亭，“问清楚了。姑爹在徐老板那里，商量股份转让的事情。”“是在徐家城里的府邸还是在他燕大那个园子里？”方步亭问。“在他西郊的园子里。”程小云回答。　　　　“这么晚了怎么进城？”方步亭说着，看向站在门边的方孟韦，“你去接姑爹，现在就去。”“好。”方孟韦看了方孟孟一眼，转身走出房门，急急下楼。“木兰没跟你们一起回来？”方步亭问，“我从军营走的时候，孝钰姐姐和木兰姐姐在一起，这会儿还没回来，应该是打算晚上住在何伯伯那里。”方孟孟说。　　　　程小云给方步亭额头上换了另一块热毛巾，方步亭拍拍方孟孟的手，“天晚了，快去睡吧。”方孟孟点了点头，抬头看输液瓶还有大半，至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拔了针，爸爸和小妈也早点儿休息。”方孟孟说，程小云微笑地说“放心。”方孟孟不好再打扰方步亭，“爸爸，小妈，晚安。”时局动荡，怎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