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她没有见过男人真正的样貌。
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家里,他一向穿得严严实实,脸上也总是戴着墨镜和口罩,偶尔在一块吃饭,只会摘下口罩,充其量只露出了半张脸。
但就那小半张脸,也足以让人目眩神迷了。
她当时就是双方家里人一起吃饭时,看到了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才毫不犹豫地决定与他结婚。
杨娉婷不相信有着这样嗓音、这样身材、这样下半张脸的男人,会难看到哪里去。
男人维持清教徒一样的打扮已经很久了,据说是从他身量拔高疯长以后开始的,那时候的他基本定了型,就是现在样子的青涩版本。
家人们本来还想劝劝他,可他我行我素,谁也不搭理,久而久之,也没人再试图让他改换穿衣风格了。
只是ta们也记不清男人的长相了,只记得男人应当是长得不错的。
毕竟能记清的,也是男人未成年之前的样貌了。
至于男人为何这样打扮,谁也说不出个真正的所以然来,问男人,男人也不正面回答。
杨娉婷本以为自己在婚后有机会看到他的完整容颜的。
可她又想当然了。
男人的墨镜和口罩,以及一丝不苟把扣子扣到最顶端,衣领竖起遮住脖颈肌肤,十指戴上手套的装扮,在婚后一如既往延续了下去。
但这样却更显得他禁欲神秘,诱惑万分了。
男人的装束能勾起人心底潜藏的渴望与征服欲,想叫人看看征服他以后那衣衫下的皮肤是如何泛红,肌肉是如何紧绷,墨镜口罩下的面容又会露出怎样脆弱隐忍的神情。
也有可能是放纵。
放纵她把一层又一层布料扒开,直到看到她最想看到的风景。
想想就很刺激,不是吗?
可是这一切都是空想。
先不说多年以来她和他分居两个房间,她压根就没机会去扒他的衣服,就连这几天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了,她也照样没有机会。
男人在睡觉时倒是会摘下那犹如焊在他脸上的墨镜与口罩,可那是在关完灯以后。
在黑暗中,他丝毫不受视物不清的影响,流畅自然地摘下两者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换上一身睡衣,动作轻柔地进入被窝。
有着光晕的房间依旧灰暗,杨娉婷看不清男人的面庞,只能看清他半张脸的轮廓,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
这一切优美的线条,犹如绵延起伏的山峦,吸引着她朝他靠近。
杨娉婷不自觉凑了过去,伸出手来要去触摸他的面孔。
他闭着眼睛,精准无误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从被窝里伸出来的手还带着热意,柔软的布料包裹着他的手指,而他的手指又握着她的手。
余温透过一层薄薄的布互相传递着。
杨娉婷好像被这一点热点燃了,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渴望又不解地想要突破男人的防线,奈何男人手指修长,力道也不小,把她的手轻轻松松压在了中间的抱枕上。
挣扎半天突破失败,她气急败坏,只觉得被男人按着的手掌心湿润润的一直在出汗。
“你怎么忍得住的?”
杨娉婷问,“你没有欲望的吗?”
“睡吧。”男人松开,如此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美,房间里气氛太过到位,又或者是杨娉婷确实想了许久,总而言之,男人的这句话,让她更加躁动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渴得厉害,好像在烈日下暴晒过后失去了太多水分的花,但一出声,听起来反倒较往常多出股水汪润泽来。
如同阴雨天气,墙上瓷砖溢出的水珠。
湿漉漉的。
杨娉婷深吸一口气,手掌握成拳头,浑身绷住,蓄了力量,朝男人那边扑去。
男人早有预料,动作敏捷地裹着被子下床站定。
她扑了个空,抬头看他。
半透明的纱帘之下,他的身影高挑,连被子都像是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得臃肿笨拙。
逆着光,她照旧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是粼粼光波,平静无比。
和如对视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杨娉婷在着迷之余,突然感到一阵羞赧袭上心头。
“为什么?”
她委屈开口,“如果你不想和我更进一步,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任务。”男人说,声线在黑暗中愈发清晰,低沉悠扬如大提琴。
原来和她结婚,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吗?
想想也是顺理成章,她的家世和男人的家世旗鼓相当,从小定下婚约,也有商业联姻的意味在。
奇特的是,杨娉婷在听完想明白以后,内心的委屈和悲伤都消失了,只剩下镜面一般的平静。
她几个转身滚回自己的位置,背过身去,对男人道,“我不动了,你上来睡吧。”
床边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背后却迟迟没有重物躺下床面下陷的痕迹。
她忍不住扭过头去看,男人已经走到了床头。
“你要走?”杨娉婷问。
“嗯。”男人绕过床边。
“为什么?”
她下意识问完,才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算了,你走吧。”
杨娉婷忽然心累,疲惫地躺下扯紧被子。
等门把手被按下时,门被打开,发出了轻微声响。
她捕捉到这点响动,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