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衫白马,一骑缓行,在人烟稠密的京城路中,在酒旗林立的层楼雕甍里。
马上人一头乌黑长发,用红绸带紧紧束在脑后。
那带子随着马上人起起伏伏,似这春风里百花园里的蝶儿,一双翅膀缓缓地扑闪着,掀起一阵儿阵儿的暖风,打得人心痒。
要是能把它解开,把那新绸子一样的发,同着发下那个娇月亮一样的脸,还有马上那个没骨头一样的懒身子,好好亲近亲近,就是死了也愿意。
“吹衣呀吹衣,这几年让我把你好寻!”一个被酒色泡得喑哑的声音自语着:“你是去了哪?养出这么个待人疼的模样儿……”
吹衣似是察觉了什么,那对敛着的凉薄眸子抬起,扫过马下蒸腾着热气的人群,瞥上身后经过的一个阁子。
那是家什么客人都接的伎馆,临窗伸出的雅座上,少不了眼馋的客人。
既是敢出门,没来由还怕看。
他这么想,不过是寻个心安。
他这样如春晓之花的颜色,就是被哪个得势的大族当街抢了去,也没处说理喊冤。
他眼角扫到不远不近跟着的卫奚。没错,有卫家小公子这么个保镖跟着,却是再安稳不过。
但是,他今年十一,左不过两年,必是要成婚的。
成婚后一两年生了子,就要去北疆接了他父亲。
难不成凭他吹衣一个男儿,刚离了谢府,就又要筹划着进卫家?
只怨自己生得好么?还是怨自己无家无势?
以前馆里时只是疲于应付,能安稳过一日就算得一日,只盼能得了自由,自己做主。
得了自由又如何呢?就是平常人家的孩子,长得头脸整齐的,还不是任人攀折?
难不成还能天天院子里,出门马车上藏着,全靠梁辰养吗?
梁辰那银子,又是轻易挣来的?
吹衣身姿不动,心里的悲凉泛上一些,漫到眼里。
卫奚在他身后看着,莫名觉得有些无措。
吹衣要是挤兑他,生他气,不理他,他都不怕,也不真在心里在意。
就是这样的真伤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
十一和十五,只差了四岁,差出的却刚好是少年长向青年的长长一截。
吹衣出了城门,回头。看梁辰还未追来,看卫奚跟着出了城门。
他牵了马头,往城门右边的城墙下行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