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觉出不对来。
这不是吹衣在说话,吹衣平时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吹衣他是一时又急,又气,又没得办法。
先给他倒杯水顺顺气吧。
卫奚这样想着,自吹衣手中抽出袖子,慢慢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吹衣声音传来:“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卫奚步子还未止住,又走了两步,就听吹衣叹口气,说:“大晚上的,你又没马,难不成要走回去?”
卫奚听后面这语气,倒像是熟悉的,欣喜地回头,就见吹衣脱了鞋,两只脚踏到床上,背倚着床柱斜看着他。
看起来似乎是平常神态。
“我去外面取杯热水,不回。你等等。”
卫奚回来,吹衣还原来那副样子。
卫奚把水给他,他就喝几口。
“你不用这么试我,心里有话我们直说。”
卫奚也脱了鞋子上床,拿起吹衣一只手握在两掌之间。
“我今日随一位可靠长辈去见了谢乃瞻。”
吹衣眼睛亮了亮。
“吹衣,若只论相貌容止,那人不输辰哥。甚至,远在辰哥之上。”
吹衣似乎恢复一点精神,翻了个白眼:“哪个要去占他皮肉上的便宜。”
又忍不住探头问:“他果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个年轻得志的?”
“嗯,至多不过而立。”
吹衣似乎又放下心一些:“那也不该随着世下就爱这些男风。”
吹衣这时才发现手被卫奚卧着,一把抽出来。
“依你看,那个谢乃瞻人品如何?”
“虽是略为喜怒无常,但看似不是寻常轻浮浪荡的。”卫奚琢磨着回道。
“果然是个娇纵出来的。”吹衣忍不住又不满。
“依我看,他今日情绪,怕是遇到了难办的事。”卫奚想起顾长康的话。
“你这点年纪,见过几个人?”
吹衣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递给卫奚:“你是富贵家的公子,年纪又小,他们纵是浪荡,在你小孩子面前也会收敛五分。”
吹衣说完,用脚把卫奚往床下退:“去,再给我倒杯去。”
卫奚知道他一时也不会睡,去外面又给他倒了杯。
回头还在床边跑腿坐着。
吹衣喝了水,又固态萌生,在被子上躺下,像小猫儿似的打了几个滚。
等他翻够了,趴在那懒懒地看着卫奚:“男人啊,要看他的真品性,还要喝了酒之后……你莫在那里干坐着,过来给我揉揉肩,今天搬了一天东西……”
卫奚依言过去。
“唉……”吹衣舒服地长叹一声:“要是有个小丫鬟,天天给这么按按……哎?哎?你轻点,我又不是你那个练武的棒槌!”
卫奚听他说小丫鬟,想到顾长康家的巧鸳。
又聪明,又灵巧,自己每次去她都用含着香的帕子给自己擦汗,拿来仔细收着的各种吃食玩意儿。
巧鸳是好,可若是给了吹衣,自己再来吹衣这里不是什么都插不上手了?
卫奚莫名其妙地有点怨上了巧鸳,好像顾长康已经许了把她给吹衣似的。
“哎,哎,哎……”吹衣半边脸埋在被子里,含混不清地说:“三心二意地想什么呢?好好按,明天院子里的樱桃赏你几颗。”
卫奚听见吹衣说樱桃,想起前日只自己没吃到的那回,不禁停了手。
半晌不见吹衣动静,只听他似梦话样的一句“这被子可真软”。
卫奚给他去了外衣,盖上薄被,仔细躺到旁边看桌上的蜡烛。
过会儿,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卫奚转头,探了探手,悬在吹衣头发上空,最终没落下去。
他看着帐子上头,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
只想能天天这样见了吹衣,在他身边说说话,一处里不见外地抵足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