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猜猜,林博士?”说着,迦罗娜放低臂膀,像是放弃般感叹,“还是哪样假名?化名?”
“那不重要,等见面——”
“好吧,总之,记得代我向他问好,另外,无意冒犯他的母亲…但请帮我朝他说一声——滚他妈的。”
拿枪的男人刚想笑,却感到一股冰冷的剧痛砸在胸膛。刚低头,他就看见沉重的灭火器撞陷了自己的胸腔,而那混血者已飞身猛跃,一拳打塌了一名打手的鼻梁,更抢过一柄钢锤,俯蹲避过从身后挥来的锤头,反手抡断了袭击者的膝盖,再扭腰给那还捂着脸的家伙的腹部结实来了一下,锤出一片带肉的血花。这时,仅剩的两名打手都抡起手里的钢锤,瞄着混血者的头和腿飞掷而出,可惜机敏的敌人不会如他们所愿。迦罗娜侧身起跳,险险躲过两柄钢锤,又是跃步前冲,卯足力气砸扁一名打手的头颅,再学着他们的动作扔出钢锤,结实拍烂了最后一名打手那难以置信的惊恐臭脸。
可枪响了。
电光火石之后,男人终于缓过神,扣动扳机清空弹匣,让子弹贯穿她的腹、扫断她的腿和臂膀,更忍痛换弹,指着趴倒的混血者的头,靠着墙大口喘息:“咳、咳…该死的…没说过…难对付,他妈的,老实点…你!”
“蠢东西,不想想我为何没有奇迹护身?”当调动本源回溯躯体的状态后,失去行动能力的迦罗娜猛扑至男人身前,一把绞断他的手肘,夺走他手里的步枪,反手用枪托重击男人的下巴,让他永远记着这双令凶兽也胆怯的金色竖瞳,“因为我不需要…伊利亚,走了…伊利亚?伊利亚?伊利亚!”
喊出学生的名,却未闻亲昵的声,这让刚揍完流氓的老师提腿蹬飞店门,果然不见了学生的踪影,气得笑出了声。不为别的,只因附近喝茶看报的居民淡然如常,想必是习惯了这糟糕的血腥味和枪响。所以她转回去拍醒昏迷的男人,眉间的金光是那样气定神闲:“说吧,你们的人带她去了哪?”
“别想…”还未讲完,刚醒来的男人厉声惨叫,又痛晕了过去。
是迦罗娜开枪打碎了男人的肘骨。见这家伙二度昏厥,她拿枪托猛那敲碎成渣的断肘,再次将他唤醒:“想清楚再说话,带她去哪了?找你办事的蠢人没挑明她的身份?又或者,你当真是无畏死亡?”
“七楼…七楼的裁缝店…进去…左手的柜子后…门…”见她的指头又贴上扳机,男人果断如实相告。
“好,记得代我向他问话,”说完,迦罗娜用枪托直接撞翻男人的下巴,让他晕了个彻底,继而端着枪走出店,同还在喝茶看热闹的居民问清方向,在这迷宫般的楼群里迈步前进,稍稍哼了两声,听着愠怒得紧,“小坏蛋啊,劳累老师奔波?再捣乱,真得挨罚了。”
在老师负枪赶路时,学生已在某间整洁的客厅内端坐,挟她至此的两位打手则在门外静候,毫不担忧这羸弱的少女会逃跑。趁着这机会,伊利亚欣赏这躲在楼层深处的私人宫殿,却只看见与藏污纳垢的老楼截然相反的富丽,摇了摇头,静候主人的到来。
当门推开,走入客厅的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以及她牵着的两个孩子。伊利亚听见妇人在跟前来相迎的管家说着些什么,更见她瞥了自己一眼,故意将声音拉高,摆出副不甘示弱的态度,把龌龊的脏事讲出趾高气昂的意味。这位母亲在炫耀,炫耀即将被送去给这里的主人临幸的一双子女。他们看着约摸十岁,本该是读书的年纪,却涂着紫色的唇彩、抹着炫光的眼影,裹着婚礼时才应穿的纱裙和礼装,打扮成最纯洁的娼妓,等待宫殿主人的挑选。
管家让妇人于门外等待,携两名孩子坐上另一张沙发,瞧了少女一眼后去给主人通报。藏在老楼里的宫殿很大,等待的时间很长,令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孩子频频打量有长耳朵的少女。可当伊利亚回以微笑,那女孩却赌着气扭过头,像她的母亲般不服输。男孩则低垂头,小心地回看少女,不知在忧虑些什么。
不久,管家回到客厅,向气恼的女孩伸手相邀:“先生想先见你,随我来。”
女孩挺起小小的胸脯,头抬得老高,像只高傲的天鹅般从少女面前走过。待他们的脚步声消失,男孩才松口气,抬头看向自若的少女,试图正视那礼仪般的微笑,却从深邃的眼瞳中触碰到冰冷的火,只能缩着脖子磕巴:“你好,姐、姐姐…你是,是瑟兰来的、来的…精灵吗?”
“相信你的判断。小弟弟,你呢?”伊利亚微眯着眼,捧颔侧首,让男孩的紧张消去不少,“询问他人之前要先介绍自己,才能换来好感哦。”
“我、我就住在这里…跟我的妈妈…住。”
“是吗?我应这里的主人之邀,前来拜会。你呢?是怎样来这地方的?”
“我…我也是…”
“撒谎可不好哦,是你妈妈送你过来的呀。”
“我妈妈…也是…被他请过来…”
“他是谁?这里的主人?嗯,真是个恶趣味的坏蛋啊。”
“不、不会的,妈妈说过,考维尔先生是、是个善解人意的绅士…”
“好孩子不能对自己撒谎哦。你清楚的吧?清楚他要同你的姐姐或妹妹做什么,还有…你。不是吗?”
“你、你…你不是…也一样吗…”
“或许吧,”说着,伊利亚甩过头,捋起耀光的金发,将几条细细的花环辫抚平,让穿过辫环中心的长辫居于金色瀑布的最中央,看得男孩脸红心跳,“但我却是来参观这位考维尔先生的力量…他的权力。”
男孩困惑地摇摇头:“权力?”
“是啊,权力,不对吗?哪怕身处最拥挤的穷街旧巷,有心躲进下水道,只需一道口谕就能翻过每条砖缝找你出来的权力。或者,在这混乱无序的重叠之楼里,只要一些暗示就能让心甘情愿奉送子女的权力。多古怪啊,明明是毫无力量、连老迈的蔑称都配不上的人,为何能调动比他年轻、比他强壮、且与他毫无干系的陌生忠犬?总之啊,小弟弟,我想看看…看看这敢于冒犯我父亲都敬重有加的老师的考维尔先生,究竟是哪般模样?哦——”
未及男孩想通少女的轻语,不规律的脚步声打断了客厅的谈话。是女孩在管家的安抚下趔趄归来,那艳媚的妆容乱成一团,让眼泪和口水粘得满脸都是。先前的高傲天鹅已断了脖颈,坐回沙发时眼已无光。目睹女孩的惨状,看见管家神来的手,男孩的心悬到嗓子眼,下意识瞥向少女,却见她微笑如常,并无意阻拦,只能颤着膝跟管家走向宫殿的深处。
“且停吧。请转告考维尔先生,让客人久候有悖格威兰的礼节,除非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格威兰人,”待放开男孩的管家摇着头前去通报时,伊利亚瞧了瞧瞳孔无神的女孩,又看着座钟的指针,抿嘴轻嘲,“三分四十秒,原来是只老掉牙的瘸腿狗…既是如此,大致明白了。老师,我会给你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