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功便成仁,是吧?”
戴维同样俯视地面,看着全副武装的探员们驱车向新目标区域集结,赞同道:
“嗯,不成功便成仁,前辈。”
此刻,他们乘着直升机在高空飞行。他们的下方,是伯度河以北的康曼城新区,数千名实枪核弹的黑水探员刚刚结束对黎谢图街上的富豪住宅的排查,在装甲运兵车和坦克的护送下开始转移。
送走了上门讯问的探员后,洛戈森庄园的管家拨通了老爷的电话汇报家中的事故,而后回到住宅,向小姐传达老爷的命令:
“小姐,灰都不能再待了。老爷安排了天国之门的奇迹,请你暂时去温亚德避难——”
洛戈森家的千金正在用电脑浏览前行之地的讯息,闻言不免皱眉:
“避难?方才来的那些是军人?”
管家的笑容相当苦涩:“倘若是军方的人,倒还好说话。”
“是…”
“是黑水的探员,小姐。”
“看来传闻是真的啊…年轻的殿下忍够了霸占王位的老父亲,终于要亲手夺走博度斯卡的宝座了。”
“起先交火的时候,便有谣言说是陛下调动陆军精锐进入灰都,想要击杀那些忠于殿下的年轻骨干,谁料到事与愿违,常年在外作战的军人根本不是熟悉灰都地形的探员们的对手。
陛下也许是真的昏聩过度了。他的指令不仅破坏了军人在格威兰民众心目中的形象,还让陆军高层推出一众代他受过的无辜者,更是令黑水的老部长引咎辞职。”
关于宫廷内部的趣闻,洛戈森小姐是挽起笑颜以表轻蔑:
“一箭三雕,既损害了军队的威信,又聚拢了儿子的势力,还丧失了自身的权威性。年纪是人类难以逾越的高峰啊,罹患早衰症的陛下更是如此。”
“走吧,小姐,我们这些下人足够见证灰都的风波了。”
“那位文德尔先生呢?打探到他的消息了?”
“嗯,小姐,此事不如暂缓…”
“告诉我。”
“小姐,老爷虽然和帝皇使者的组织保持着长久的资助关系,但很多内幕消息他也不好索取。更何况老爷刚刚请了圣恩者来灰都处理你的事情,算是欠了那边一个人情——”
“我早说过对付那个外卖员是白费精力,况且他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就非要刁难他不可?”
见小姐赌气似地别过头,管家站到她身后,语重心长地劝道:
“老爷有他的难处。您的安全不仅是个人问题,更关乎着洛戈森家族的荣誉——任何冒犯了洛戈森家族的人,都必须施以严惩。假如懈怠一回,往后来找麻烦的人定然络绎不绝啊。”
洛戈森小姐微吐兰息,随管家去往预备着圣岩的后花园,准备到父亲安排好的地方避难去了。
可在花园深处等着她的,是一地昏迷的仆人和花丛里焚烧而出的灰烬。那灰烬构成了字迹,诱导着管家念诵出写在教典里的帝皇箴言——
欲竞夺他人之宝,先审明自我之轻。
洛戈森庄园里的管家与小姐面面相觑,王庭深宫里的男人们也强不到哪去。如果文德尔先生用视界看向此处,不难发现这便是庄士敦一世接见朝晟元老的那间书房,而这间书房的新主人,自然是在温亚德出现过的老男人——
一个白发苍苍、皮肤布满老年斑的格威兰国王。
在祖先用来招揽能人奇才的书房里,现任国王却赤裸着身体,反趴着接受两位女性的身体养护。服侍他的女性明显是聋哑人,任他如何嘟囔,用来挑他毛孔的针头都不曾留情。
聋哑女在替国王的皮肤做美容。国王的背部爬满斑纹,乍看黑成了深棕色,可只有离他最近的聋哑女能看清楚,那深棕色的斑纹是嵌在毛孔里的油脂粒。人体分泌的油脂堵塞在他皮肤里,把白色的皮肤充成了棕色。随着两位聋哑女挑动针头,一颗颗葡萄核大小的黑色颗粒钻出毛孔,且勾出一条条蛆虫般的油脂柱,让棕色的皮肤回归了格威兰人特有的洁白。
他的健康状况真的非常糟糕。即便不修习灵能,即便不是圣恩者,皮肤失去弹性也该是九十多岁的老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症状。而他的年纪还不满五十岁,看来外界关于他早衰的流言并非无的放矢。
掏空淤积的毛孔排泄物后,他惬意地翻过身,在两名聋哑女的搀扶中擦拭身体,更换红底银纹的袍服,头顶金色的桂冠,接见心急如焚的臣子们:
“陛下,情况万分危急。今天早晨七点,黑水的人员公然包围王庭,以搜查为理由闯入官员、富豪的家园,连搜捕何人的借口都懒得编造了。”
身为议事厅里的焦点,国王拄着一柄权杖,被仆人们扶向议事厅制高点的那台王座——名为博度斯卡的统治者之位。
疲倦、老迈而无力的他,只是坐上去靠着玛瑙背垫,神情便为之一振,仿佛大病初愈的年轻人,重夺了年轻的活力与远望的野心:
“他还是动手了。唉,难道儿子与父亲之间,注定没有和平过渡的方式可言吗?”
大臣们口头不好评价,心里却澄澈如明镜——格威兰的历任博度斯卡,几乎没有一个人自愿退位让贤,无不是在遗传病或者传染病爆发后被儿子逼退二线,郁郁而终。哦,上一任博度斯卡是个例外,他是因为患了严重的性病而被多嘴的大臣传出去,导致颜面尽失,才把王座传给了现任的君主。
现任的君主显然不打算学习他的父亲,把身下的王座赠予自己的儿子,而是听大臣们谏言,采取措施平定事态:
“陛下,目前看,最稳妥的方法是离开王宫,暂避锋芒。您的安全胜过一切,请先移驾南方,再调令军警逮捕作乱的黑水叛党吧。”
国王出人预料地暴怒了。他用权杖敲击地面,碰撞出刺耳的雷鸣,反问道:
“你是劝我学习那位亡国的大公,把博度斯卡的权力与荣耀抛掷于地吗?”
大臣们惶恐不安,无言以答。待雷霆之怒平息,他们叽叽喳喳地表起忠心,吵得国王头痛欲裂,挥手道:
“够了,立刻通知海军,调派陆战队进入灰都实施抓捕行动。任何反抗的人员,就地击毙。”
“陛下,这…”
“再放纵他们胡搞,格威兰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国王撑着权杖,艰难地站起身,走下王座的台阶,“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在灰都大规模交火这种事,责任太过重大,没人能承担得起。放心吧,身为一国之君,我有责任主动扛起大旗,不为你们负责,也要为灰都的民众、格威兰的子民树立好形象。你们尽管下命令吧,势不容缓,越早处理风险越低。”
“陛下,请慎重…”
“好了!我到底是博度斯卡、是格威兰的主人、是军警密探宣誓效忠的领袖!哪怕秋后算账,我也不至于落到被清算的地步…
我总归是他的父亲啊。”
“陛下英明。”
国王闭上深黑色的眼皮,自信满满地说:
“另外,传奎睿达先生入宫,就说…我又需要他帮忙疗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