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不规整的山路上,四下少人声,只有姜煜之微喘着气将自己心中的回答小心翼翼地说出。
“灾民需要的是希望,一段可以期待的稳定的未来。”
“粮价不断飙升,金钱给不了他们安心与希望。”
“天灾持久,连土地也给不了他们可以期待的未来。”
“所以他们才会抛弃一切,走上流亡的道路。”
“我这一两件首饰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侮辱了死在兄长剑下的人。他们不是为了钱财而付出性命的,即便抢到了粮食,他们最终还是要逃离江南。”
“因为他们不是贼寇,只是被逼上绿林,本质上他们还是灾民。”
“一个正在前往灾区哄抬粮价赚取不义之财的富家小姐,不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灾民的谅解。因此唐少侠才不愿意与坐在轿子上的煜之讨论。”
“因为小利不可饰大非。”
“也因此,唐少侠不愿真心对待归属永华商会的煜之。世人不知,我心里却是明白的,永华正是背后操纵破坏江南救灾局面的幕后黑手,可我却安心享受着永华的富贵,只关注自己的生活。”
“唐少侠看不上这样的姜煜之,谁又能说有错呢。”
“可是……可是!”
姜煜之停下脚步,泪水一颗又一颗划过脸颊。
“我该怎么做呢?煜之不像落苏那样有过人的武艺,也没有闻人公子那样精于算计的本事,煜之只是……被兄长卖给永华的家奴。唐少侠想要我怎么做,煜之实在不明白啊!”
左蝉衣回过身来,冷漠地看着少女怎么也擦不干泪水。
“我从没期待过你做什么。”
姜煜之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嚎啕大哭。
“很抱歉,七夕我骗了你,对你那么好只是为了套取永华的情报。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出于什么目的,闻人梦溪应该也和你讲解过吧。”
“那你知道他的目的吗!”姜煜之对左蝉衣喊道,“闻人公子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做这么一场局,甚至最后任你离开!你想过吗!”
“招揽我对抗渐渐失控的不死谷,或者将不愿意和光同尘的我毁掉。”左蝉衣早有答案,毫不犹豫回答。
“那和我相关的部分呢。”姜煜之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左蝉衣,“我是闻人公子的女人,为什么要让我来软化你?他虽然爱好奇特,却不是什么喜欢献妻的变态。”
左蝉衣答不上来。
“因为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意思,他不介意成全我们。他在可怜我,同情我这个被至亲出卖、又被意中人抛弃的弱女子!”
“如果他同情你,销了你的奴籍娶你做妾不就好了?作为永华少东家,他能给你人间几乎所有的幸福。”
“他给不了!”姜煜之站起来,用力攥住左蝉衣的衣襟,“因为他不是男人!”
“闻人梦溪是天阉之人?”
“她是女人!虽然喜欢女人,却不愿将心有所属的人强行留在身边的女人!”姜煜之瞪着左蝉衣,“所以她不介意在七夕扮做落苏的织女,因为她们本就是‘夫妻’。”
左蝉衣愣了一个呼吸,在想这是算百合还是性转。
“所以唐少侠也不能免俗,终究还是在意这个吗?”
什么?左蝉衣又愣了一个呼吸,终于反应过来姜煜之谈论的是处子之身。
“不。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原因……”
“那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我不会逼你在天下苍生与我之间做选择,也能理解你的仁义,不如说正因如此我才喜欢你!我可以等!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一句话。”
姜小姐,梨花带雨地发表这种言论就是彻底败北的象征哦。
那股滚烫到伤害自己的心意准确有力地传达到了左蝉衣心里,他突然笑了,万载寒冰似的气质轰然崩塌,伸手摸了摸姜煜之的小脑袋:
“因为我给不了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