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闻人梦溪轻拍落苏抓着他手腕的手，安抚片刻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

“姜煜之见到他就不会下山了，更别说传递情报了，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没有人质问他，但确实有几道质问的目光宛如实质，落在他的脸上。

于是闻人公子笑道：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好吗？”

一位吊儿郎当地斜倚在树下避雪的少年闻言嗤笑，一头微卷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正随风飘舞：

“当然好，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可是从报告中完整听说了，七夕你排的那出好戏。”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

闻人梦溪微笑着轻轻摇头，牵着落苏直接回马车上了：

“风雪催人，天色也晚，若还想派人上山试探……请便。”

一道道目光汇聚在少年身前的老者身上，他目送永华众人离开，而后摇了摇头：

“后撤三里扎营，不要挑衅仙人，静观其变。”

“左师……”

“你也不准上山。”老者打断了少年兴致勃勃的提议，背着手直接离开，“仙凡有别，即便是现在的少主，也还不够。”

少谷主慕行觞一挑眉毛，他自认已经天下无敌，怎么还有“天上来敌”？

一旁的少女看出了他的跃跃欲试，上前轻拍他的肩膀，当面传声道：

“张天师就是将教主伤得闭关十年的‘遗仙’，传闻中他对两位护法交代过——在他出关前绝不能再招惹‘遗仙’。”

慕行觞转过头来，眉目舒展，微笑传声回应道：

“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道的秘闻，辛夷你怎么总是能知晓？”

“是你平时太专注于武道了。”

不死谷圣女林辛夷没有留在他身边，收回手后就跟着众人一起撤离山脚，另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为她撑着黑伞，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慕行觞见她态度不冷不热，嘴角微微翘起，突然暴起，一把抓住伞柄，要将大伞从老者手中夺下。

好快！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可老者还是在心中感叹，自己已经全神戒备了，却还是没有把握在三招之内甩脱慕行觞的抢夺，于是不动声色松开手，任凭黑伞被少年夺走。

“喂，要不要晚上和我一起偷偷上山……”

林辛夷仅用认真且不满的神色就将天下无双的少年逼退一步，让他手足无措地跟在身后为她打伞。

“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慕行觞有些手忙脚乱，额头甚至出了一层薄汗，“是剑气山庄的人欺负你了吗？我这就去将他们全杀……”

“慕行觞！”林辛夷严厉地当面传声，“再张口闭口就杀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少年急得满脸通红，哪还有半点武林顶点的威仪，挥舞着手保证道：

“我就是一时嘴快，我最近一直待在总坛，谁也没有伤害。哪怕潘叔和阿磊被韩忠愚与燕赤心打伤，我都没有出门为他们报仇。真的，我不会再随意杀人了！”

少女哼了一声，微微昂起脸，加快了脚步。

慕行觞游刃有余地跟上，关切道：

“昨天汇合后我就察觉到你不开心了，如果在剑气山庄做内应让你烦恼，交给别人去做不就好了？我只是想邀请你去散散心、欣赏一下雪景，不会与仙人冲突的，毕竟你还在这儿……”

林辛夷的态度稍微软化了一些，放慢脚步暗示慕行觞可以不用离自己那么远，却仍旧不愿开口和他说话。

慕行觞却已经喜形于色，小心地靠近半步后，一边为少女撑着伞，一边搜肠刮肚讨她欢心。

真是一物降一物。老者摇了摇头，背着手跟在两人身后，临要离开三清山范围时，忍不住回头。

他的视线穿过夜雪寒风，定在高耸的天门峰顶。

“真仙人，就在那儿……”

真想拔剑一战啊，即便死在仙人手下，自己应该也无怨无悔吧。老叟眼中炽热的火光比慕行觞更盛，不自觉加速运转的真气如同海底漩涡，鹅毛雪片围着他呼啸似龙吟。

可惜此剑已经交给了那位奇女子。

雪花静静坠地，将不死谷一行人的痕迹掩埋，直到夜尽天明，微融成壳。

天门峰顶，日出东方。

吉时已到。

张天师的声音直接从左蝉衣的脑海中响起，他缓缓睁开眼，将满身的冰雪震成碎块滚落在地，而后从盘坐中起身。

代替他承受精神压制的姜煜之还在房中沉睡，他自然是在门外坐了一整夜。

借助冰雪寒风的刺激与打磨，气与血，骨与神，都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

八位道士与道童方季同时出门，与左蝉衣一样面向院北龙虎殿。

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