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个医生，我知道他，但他不是我。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但那不是属于他的记忆，而是杰克医生的记忆：

从小时候贫穷的家庭里长大，走出那个落后的小县城，到了约克夏郡读大学，第一次拿起手术刀，第一次解剖尸体，第一次和异性接触……历历在目。

还有第一次去赌场，第一次见到伯纳德先生，第一次登上劳拉女士号……

杰克·凯沃尔基安过往人生中的每一幕都在他眼前闪过，那些鲜活的生命体验此刻都变成了他的养分，他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通晓杰克医生掌握的医学知识和临床经验，就像他真的替杰克活了一辈子似的。

嗯，很不错，感觉出去以后可以开个医馆了……

这大概就是劳拉女士号的“副本奖励”吧？虽然最后没有彻底打通关，死在了那团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手上。

“咔嚓、咔嚓、咔嚓……”

这个单调漫长的声音还在机械地响着，他觉得自己快要都回忆起来了，记忆就像破碎的拼图，需要自己在脑海里一片片地捡起来拼好。

除了明明，他还叫什么来着？应该有个正经的姓名才对……

姓……百家姓是什么来着？……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对了，自己姓赵。

有一个名字，叫“天明”。

记得小时候放学回家，一边打开电视机一边写作业，当时动画城正好在放《秦时明月》，他还为自己和主角有同样的名字而窃喜。

当然再长大一点，就觉得很土了，土得就像是数学练习册上的应用题里经常出现的“小红和小明”。

他其实是跟妈妈姓。那个血缘关系上自己应该叫“爸爸”的男人，在他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了。他从未想起过他，这时更不会。

妈……妈。

冰凉冰凉的水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妈妈，那是你在哭么？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老是生病，同学爱嘲讽他是个病秧子，有事没事成天咳嗽，去哪儿都得提溜着个塑料袋。

因为这个缘故，他在童年的某个时期变得非常内向忧郁。

这倒是个很好的潜质，听起来就像是个能成为作家的样子，听起来就像普鲁斯特，再不济也能像苏童那样……

这俩哥们儿是谁？为什么我会想到他们？扯远了……

他想到的画面明明是有一次他病得很严重，高烧不退，从学校请假，到医院住院，妈妈就一直陪着他。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又睡，几乎没有清醒过，妈妈也许是觉得孩子很难养活了，于是坐在他的病床边泪如雨下。

泪水打在他的脸上，他永远都记得那种异样的感受，冰凉而又温暖。

就像此时此刻。

力气随着记忆慢慢地恢复了，他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很小，巴掌大小，确切地说就是在巴掌之中……而且还是自己的巴掌。

但那不是他熟悉的老妈的脸，而是“菩萨”，它缩小了无数倍，缩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以同等比例缩小的小拇指骨、中指骨和大拇指骨还在咔嚓、咔嚓地原地颤动。

自己这时正躺在地上，以怪异的姿势举着这条手臂，好像没有放下过，都快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