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垚又抓了抓胡子，皱眉道：“此话从何说起呢？陛下的江山取自废帝，而非元帝。但陛下要坐稳江山，定然离不开徐陵、周弘正这些前梁老臣的支持。柳后在他们中间周旋，很得老臣们的拥戴。”

冯仆道：“如此说来，太子地位定然稳固，可为何朝中传言二皇子始兴王陈叔陵有争夺太子之位的野心，而且他嚣张跋扈，残暴不仁，竟得陛下宽纵。”

薛垚神秘一笑，道：“皇后非嫡，太子非长。”

众人俱是大惊，纷纷停下杯箸，听他细说。薛垚得意之色更甚，慢悠悠地说：“皇后既能夺钱贵妃的嫡妻之位，别人也可以去夺皇后之位。至于太子非长嘛，是因为太子并非皇长子。这话是宫中传出来的，我以为不假。”

“难道说皇长子是始兴王？”陈三官猜测。

薛垚摇头：“非也。太子生于始兴王之前，这一点毋庸置疑。“

张舸问：“还是说太子之前，陛下早夭一子？”

薛垚依然摇头：“太子之前，陛下确亦得子，这位皇子一直活得好好的，乃是豫章王、皇三子陈叔英。”

众人皆是大惊，但高天很快猜到原因：“子以母贵。”

薛垚眸色一亮，击掌道：“公子聪明。”

高天当然明白这一点。他的父亲兰陵王就是如此。兰陵王在兄弟排行中原是第三，但四弟高孝琬的生母是世宗的正妻，因二人是同年出生，便将高孝琬列为第三子，兰陵王列为第四子。高孝琬死后，兰陵王才复为第三子。

薛垚继续道：“陛下迎娶柳后，数月后曹氏生下了豫章王陈叔英，当年秋末，又得太子陈叔宝。陛下便以太子为长子，豫章王为次子了。”

陈三官问：“既是这样，豫章王何以沦为皇三子？”

薛垚回答：“因为豫章王的生母曹氏在周军攻入江陵时为乱兵所杀。柳后和太子囚在穣城，后得帝师庾信斡旋，迁往长安。钱贵妃无子嗣，发还原籍。至于豫章王，他由曹氏的侍女彭氏抚养，陪伴陛下迁往关右。”

冯仆感慨：“一家人分居三地。”

“这一别便是七年。”薛垚补充道，“陛下被困，彭氏朝夕相处，不久生下了始兴王陈叔陵。”

说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彭氏竟是从小妾之婢摇身变成陛下的妃嫔。那么薛垚接下来的话也就容易理解了。

“彭贵人常自诩她母子有陪王伴驾之功，说的就是这七年来服侍陛下的苦劳。陛下对始兴王格外宠溺，正是这个原因。至于豫章王，陛下指望着彭贵人用心抚养，无所偏倚，可她哪能做得到？既然被囚，缺衣少食是常有之事，彭贵人先护幼子，再护豫章王，也是人之常情。日子久了，苛待豫章王也就习以为常。到了永定元年，太祖立国，遥授陛下为郡王，彭贵人也许感觉到将得大富贵，又动了豫章王的心思，要他称始兴王为兄，自己为弟。陛下亦不拦阻，这才成了现今的局面。”

众人一阵嗟叹。高天问：“豫章王后来知道此事？”

薛垚道：“悠悠众口谁能堵得住？豫章王生于江陵，始兴王生于关右，谁先谁后还用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