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一一记下，又劝道：“万岁爷歇一歇罢，这通宵不睡……怕是不好，大行皇后必也不愿见万岁爷身子违和。”

傅清淡淡应了，向里间走去。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落花断声中舞榭歌台寂寂寥落。

冬日，也就快过了。

皇后停灵坤宁宫侧殿七日，阖宫服孝，俱挂缟素，为大行皇后守孝，往来皆不敢多带笑意，各做各事，唯恐犯了规矩。

原只为着先头坤宁宫的宫人犯懒，起晚了不曾扫净坤宁宫内殿，皇帝正巧去了坤宁宫，本为皇后一事神伤，见平素皇后最喜的粉彩芙蓉纹宝月瓶上积了些灰，登时发怒，斥宫人不敬大行皇后，竟传了内务府来杖责四十，那四十棍身强力壮的男子都未必捱得过，何况一小宫女，当下打了二十杖时，就已只出气不进气。

又得闻养心殿里传出话来，大行皇后崩逝那日皇帝彻夜未眠，近来更心性抑郁，不思饮食。

加之二公主周岁未满而得名锦字，实实在在是莫大恩宠，更传言道若非怕折了二公主福气，皇上都欲封苧锦公主作固伦公主了。

一时众人只道皇帝皇后举案齐眉，鹣蝶情深，对大行皇后一事皆百倍精力，不敢松懈。

这日海娴自坤宁宫守灵回宫，想受了寒凉，略觉头重脚轻，等行至乾清宫那边，正见赵答应迎面来了，佩惢见了海娴，行半礼道：“给榆贵嫔请安，贵嫔吉祥。”

海娴不以为意，和声道：“赵答应不必多礼。”

赵答应便问道：“贵嫔娘娘也往乾清宫来么？”

海娴正不解，见里头安顺出来，始知傅清这几日搬回了乾清宫住，只因总忙端容皇后孝礼周全，这才不注意此事。

安顺见着二位主子都在，忙行过礼，向海娴道：“贵嫔娘娘也来请安么？”

海娴一愣，而安顺不待回话，便让出身旁位置，引道：“贵嫔娘娘这边请。”

赵佩惢忙道：“安公公！”

安顺回头，便道：“天寒地冻的，赵小主且快些回去罢。”

说罢一径引海娴前走，不顾身后之人，见着海娴一路犹疑，安顺就道：“贵嫔只随奴才去就是，瞧赵答应那势头，倒不如不让万岁爷见着了，近来她也得脸，全为着她好。”

海娴且应了，不免又道：“我却不过路过乾清宫罢了，并不曾有所预备来见万岁爷的……”

安顺一笑，“并不妨碍，奴才瞧着，如今万岁爷也只缺说话的人。”说罢似又感叹：“端容皇后大行，纵万岁爷声色未表露，伤心是真的。”

海娴看眼安顺，低眉若有所思。

行至殿门外，安顺挑开了棉帘侧身让海娴进去，便侯在殿外不动了。

海娴也不多话，等到了东内殿，正见傅清伏于案牍，便径自褪了大氅，添些银炭至盆里，又自外殿宫人那处抬了盏烫茶轻手搁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