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风总是比汴京城里的风更大些,但这日胜在晴好,即便吹着风,也不觉寒凉。日头照得暖洋洋的,令人的心绪都畅快了不少。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他们像是赶了很久的路,那匹马也疲惫不堪,快要走不动了。
很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打开车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伸出手把马车里的一对老夫妻扶下了车:
“大伯,大娘,你们下来歇一歇吧,这里就是汴京的京郊了,今日咱们便能进城了!”
张氏夫妇一路舟车劳顿,备受颠簸,但是为了寻找女儿,还是坚持着跟着侯琬瑜来到了汴京脚下。
他们眺望着远方高大的城门,不禁感慨道:
“老婆子,你看呐!这里就是汴京!我们竟然真的来到了京城!”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大妞在不在这!这孩子,怎么迟迟不给我们来信呢!”
虽然他们此前也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甚至不敢想象他们这样的年岁该如何从南边的渔村来到汴京。但是当汴京城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时,一切都变得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
这对老夫妻终于又看到了希望。
侯琬瑜从马车上取下水和干粮,又搀扶着那老妇人,耐心地说:
“大娘,您放心,我已经跟成国公府的世子爷送去消息了,咱们歇歇脚就进城去,先在客栈里候着,待世子爷禀明了皇上,就能宣我们进宫了!”
那老妇人闻言,却惊慌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连连摆着手说:
“哎呀,我们……我们哪里敢见真龙天子呢?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渔民,嘴也笨,也不会说话,到了皇上跟前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可怎么办呀?”
侯琬瑜见状,只浅笑道:
“大伯大娘,你们放心,有我在呢!到时候你们只管跟着我就是了,我来向皇上禀明你们的来历。”
说着话,他们便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原野上,冬日里还萧条不堪的荒原如今竟大变了模样。
这里长满了野草野花,春日正是万物生长的时候,原野上的花草不似富贵人家后花园里精心修剪过的,它们生长得更恣意,更茂盛,一丛接着一丛,一簇连着一簇,目所能及之处皆是盎然生机,无不迸射出旺盛的生命力。
可是,就在这片春意正浓的原野上,偏偏多出来两个坟头,与周围的一片生机格格不入。
那老伯跛着脚,慢慢往前挪动着,忍不住抬手指着远处的坟冢,说:
“老婆子,侯姑娘,你们快看,那里怎么有两座坟啊!”
侯琬瑜的目光沿着老伯手指的方向看去,沉默了片刻,不禁神色凄凉道:
“前些年战火连天,地也荒了,家也散了,好多人四处逃荒。他们逃到半路上,有人饿死了,同行之人便顺手将其就地埋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又往前走了走,便能清晰地看到两座坟上的墓碑,其中一个写着“尊兄唐六公子之墓”,却没有写明墓主人的名字,而旁边的那座坟甚至什么都没写,只立了一块空白的墓碑。
老妇人不知怎的,忍不住地朝着那块无字碑迈开了脚步。她走到坟边,抬手轻轻摸了摸空无一字的碑,又看到坟边的祭品有绒花、钗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胭脂水粉盒子。
想来这里安葬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她若是还活着,应该很喜欢打扮自己吧。
老妇人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大妞,不禁红了眼眶,垂泪感慨道:
“可怜的孩子,这么年轻就没了!葬你的人怕是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而我也不知道我的大妞在哪!”
那老伯也在侯琬瑜的搀扶下来到坟边,深深地望着那座坟,冲自己的老伴儿说:
“老婆子,咱们来都来了,甭管这墓主人是谁,总得祭奠一番吧!”
“是啊,相逢就是缘!”
说完,老大娘取出装着干粮的包裹,从中拿出一个干透了的红枣馒头,小心翼翼地放到坟边,含泪笑着说: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也尝尝吧。我们南边多是吃米的,可我家大妞啊,偏偏就喜欢吃馒头!还非要吃包了红枣的馒头!当年,我们送她北上参军的时候,我熬了一宿,给她蒸了好多好多的红枣馒头,把家里的枣和面都快用光了。”
老妇人说着话,便缓缓弯下疲惫的身子,坐到坟边,不觉又落了许多的眼泪:
“她爹说,我给她做那么多馒头,她背着多沉呐!可是我就想,大妞这一去,还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呢,她路上吃了娘给她做的红枣馒头,也就不觉得想家了!”
一旁的老伯闻言,心里也格外不是滋味,他也十分想念爱女,却也只能上前搀扶起老伴儿,故作轻松地哄劝道:
“瞧你,哭哭啼啼,没完没了,你又不认识人家,在人家坟头跟前哭什么呢?你以为人人都像大妞一样喜欢热闹,没准儿人家嫌你吵呢!”
侯琬瑜见状,也连忙上前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