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您看,前面就是汴京城了,城里可热闹了!您快别哭了,我先带你们进城去逛一逛,好不好?”
侯琬瑜说着,便上前扶着老妇人,往马车里走去。
可她却忽然忍不住回头,又望了望那座坟,心下一阵慌乱——老妇人这一路上虽时常说起女儿,却从不似今日这般悲痛。
她拼命反思着这一路上自己有没有说错过什么话,或者做错过什么事,让老两口看出了端倪,猜到了女儿的死讯。
可是没有啊。
侯琬瑜想了很久,自己一路上都谨慎得不得了,甚至都不会主动提起他们的女儿。那座坟到底有什么魔力,会让老妇人突然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侯琬瑜不敢多想,只把老两口扶上马车,匆匆往汴京赶去。
半刻钟后,另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曹静和与唐玉先后走下马车,来到小鸥的坟前。曹静和蹲下身来,打开手中提着的食盒,里面是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她来探望小鸥,便请蘅娘帮忙蒸了两个红枣馒头。蘅娘问她红枣馒头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可她也说不清。
她也是偶然听小鸥提起过,小鸥说自己的娘亲很会做红枣馒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爹娘了,也很多年都没吃过娘亲蒸的馒头了。
也不知道蘅娘做的红枣馒头是否合小鸥的胃口。曹静和这样想着,便将馒头从食盒里取出,准备放到坟边,可她的手却忽然悬在了那里——坟边何时竟已经有了一个馒头?
曹静和惊讶地抬头看向唐玉,唐玉显然也发现了那个馒头,忍不住疑惑道:
“奇怪,这会是谁放的呢?”
曹静和眨了眨眼睛,嘀咕着说:
“难不成又是山鬼?”
“不,不会。”
唐玉弯下腰来,伸手指着四周的脚印,说:
“你看,这地上的草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而且应该是刚刚踩过没多久的。”
曹静和闻言,连忙转过身来,仔细检查着四周的杂草。草叶,草根,还有土地上的脚印……不一会儿,她便沉声道:
“你说得对,这里至少有两到三个人来过!但通过咱们这几次的经验判断,山鬼每次现身都是一个人。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山鬼从未与小鸥直接接触过,小鸥喜欢吃什么,他恐怕不一定知道!”
那这个红枣馒头会是谁送的呢?
曹静和站起身来,微微踮起脚尖朝不远处的大路眺望着,路上有两道清晰的车辙印,看来,刚刚有人路过这里,祭奠了小鸥。小鸥的墓碑上什么都没写,路人不应该知道这里安葬的是谁。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曹静和跟唐玉的马车循着那两道车辙印前行,这才发现方才祭奠过小鸥的人竟然进了汴京城。
可是城里马车太多,一进城,到处都是车辙印,一道压过一道,一层遮过一层,方才那辆马车究竟去了哪,竟一时无迹可寻了。
然而,就在曹静和倍感疑惑之时,街道上的百姓忽然多了起来,人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在议论着什么事,甚至有点奔走相告的意思。
曹静和见状,连忙让驾车的陈平去打听打听情况,看看城里发生了什么。
原来,京中盛传,卖国贼江沧的姐姐死了,成国公因这个女儿的夫君叛了国,便不予安葬,最终是同为卖国贼的江沧给姐姐置办了后事。
今日丧礼一切如常,原本都要出殡了,可是棺材都还没抬出院子,就有十来个老百姓冲进了江府。他们不满江沧跟黄展鹏,就大闹了灵堂,把屋里本就不多的东西砸了个遍,甚至掀开院子里的草垛,发现草垛下面有个地窖,便将里面存的米面粮油全部撒了出去,闹得一整个府邸混乱不堪。
曹静和听完陈平的回禀,与唐玉对视了一眼,他们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没错,那帮闹事的百姓根本就不是大周的子民,他们只怕多半是戎狄七皇子的人假扮的,目的只有一个,在江沧毫无防备之下搜查他的府邸,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试探一下他到底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所以,那帮人不仅砸了府宅,还把江沧堵在屋里,一顿打骂羞辱。江沧忍受了掌掴,忍受了拳打脚踢,忍受了衣袍被人撕扯下半截。
他从小到大也算锦衣玉食,倒是从未被人这样欺负过。即便从前就有很多人来他家门口闹事,扔臭鸡蛋、烂菜叶子,也没有这样羞辱过他。
而江沧料到七皇子会提前来试探他时,便把通往古墓的密道暂时封住了,又在里面堆满粮食,让人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窖。他又把素素和黄谆都安顿好,把自己的剑也扔进了古墓里,只等着戎狄七皇子的人来搜查。
今日,面对那群“老百姓”的侮辱和打骂,江沧咬着牙,扛下了这一切,没有还手,更没有躲闪。他现在只是一个胆小无能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他受尽大周百姓的欺负,他只能去抱戎狄的大腿。
只有这样,才能让戎狄七皇子彻底放下戒备,自愿踏进他做好的这个局里。
所以这顿打,他必须得挨,只有过了这一关,他和戎狄七皇子的较量才算是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