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一个使命——身份的证明,对吗?”
王真没有想到她已经知道了那么多事,可宁华公主却接着说:
“此前,我的人在巡山时意外发现了几个戎狄人,便在山中布下了陷阱,将他们除掉了。不过,我留了一个活口,经过严刑拷打,他告诉我,他们是戎狄投降时遗留在这里的暗线,他们接到了王庭的密报,正在追捕你,因为你的手里有大周的细作花名册。”
王真怔了怔,惊讶地抬眸看向宁华公主。
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细作花名册的事情。王真沉声道: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宁华公主笑着垂下长睫,慢悠悠地说: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手上有细作花名册,大周的谍报组织又是王贤王丞相创立的,你定有办法号令整个谍报组织。你不妨带着江渊站在我这边,我们一起吞并郑州府的厢军,我在郑州建都,自立为王,你为相,江渊为将,我们可以操控着大周的谍报组织为我们做事,这大周的江山,便会一点点被我们掌控……”
“你简直胡闹!”
王真站起身来,蹙着眉头,不可置信道: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郑州府如何能够轻易被你控制?即便你控制了郑州府,洛阳府接到军报随时都会来救援,而汴京城所在的开封府更是距此地不远,你若公然谋反,不出半月便可被拿下!”
谁知,宁华公主也跟着霍然起身,她直视着王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成功?当年戎狄吞并各部落,妄图入主中原时,先帝也称其痴心妄想,可是后来呢?”
王真知道,宁华公主已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她深信,只有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上,才不会再被人欺负,才不会再沦为牺牲品。
王真紧紧地攥着拳头,这分明是一条必死无疑的路,更何况戎狄到底还在中原遗留了多少暗哨,没有人清楚,单是一个汴京城就已经让谍者们操碎了心,大周外患尚未根除,如何再禁得起内乱?
宁华公主在这个时候发起政变,等同于助戎狄一臂之力,戎狄只会拍手叫好,等着钻空子。
“殿下。”
王真上前两步,耐着性子规劝道:
“臣恳请殿下收手吧!皇上让人围山进攻那么久,都没有下令让郑州府厢军直接炮轰炸山,皇上一再叮嘱不要伤了你,你只要肯交出翡翠石,还是可以在皇上的庇护下安度余生的,我也会兑现我们的婚约,正式娶你为妻!”
“你这是施舍!我不要,我不要!”
宁华公主后退了一步,开始发疯似的嘶吼道:
“我凭什么要靠别人安度余生?我凭什么不能靠我自己!”
她拍着自己的胸膛,眼里噙着泪,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住王真:
“我是一个被抛弃过一次的人,我的父皇是我的亲生父亲,连他都可以在生死关头不管我的死活,害我被戎狄的野蛮人践踏欺辱了八年,我凭什么去相信新帝,相信这样一个并非我亲兄弟的宗室子!”
此前,宁华公主在王真的心中始终是一个娴静高雅的贵女形象,柔顺温婉,美丽圣洁,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王真也觉得宁华公主所言是有道理的,可是这样的道理又分明带着偏执,且于家于国无益。他不知该如何再劝。
见王真迟迟没再言语,宁华公主怔愣了一瞬,却很快又绽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颤抖着说:
“你怕了?我吓到你了是不是?看到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完成我们的婚约,娶我这样一个残花败柳吗?”
王真刚要开口,可宁华公主却不再给他承诺的机会,只上前一把揪住王真的衣襟,说:
“我告诉你,王真!我再也不会让别人去主宰我的生死,我不会再依附任何人!八年了,你从来就不知道我遭受的是怎样的虐待!我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盖过一床不破洞的被子,戎狄将军兴起之时,甚至会把我拴在狗窝里!我多少次想一头撞死,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宁华公主一通发泄之后,忽然没了力气,她倏地松开手,痛苦地瘫坐在了地上。
王真的胸口似是堵着一口气,让他几乎无法喘息,他不忍去听她述说这些残忍的过去,却又不得不去面对此刻的她。
谁都能嫌弃此刻的她,他不能。
王真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扶起宁华公主,却被她抬袖一把拨开了手。她只垂着泪,无力地摇着头,喃喃道:
“王真,我是一个公主,我是公主啊!你能想象到,这是一个皇上的女儿遭受的一切吗?”
“殿下……”
王真蹲下身来,虚扶住公主的肩膀,心痛道:
“过去的事,你就忘了吧!你得朝前看,别回头……”
宁华公主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王真,可她的眼神却忽然变得狠厉起来,她上前一把抓起王真,即刻翻脸质问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交出细作花名册,与我同谋?”
王真凝视着曾经的爱人,泪水夺眶而出:
“臣……恕难从命!”
宁华公主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她缓缓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沉声道:
“好,王真,你记住了,这是你教给我的,向前看,别回头。我,永远不会再回头,包括你我此生的缘分!”
说完,宁华公主从袖中摸出一只口哨,用力将其吹响,很快,山上埋伏着的大批弓箭手张弓搭箭探出头来,瞄向了王真与江渊。
江渊连忙拔出剑来,厉声道:
“公主请自重!”
“自重?我拿不到那本花名册,又岂会让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拿到?他想要这太平盛世,想要为谍者们证明身份,我偏不让他如愿!我要让所有人和我一样受委屈,和我一样痛苦!”
王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敢与她硬拼,连忙道:
“殿下,细作花名册此刻不在臣的身上,你要是杀了臣,可就再也得不到花名册了,再也不可能号令大周的谍报组织了!”
宁华公主微微眯了眯眼,斜睨着王真,反问道: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不会随身携带?你少在这骗我!”
说完,她绝情地望着王真,眼里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纯真与热恋,她竟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残忍道: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