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那天,汴京城下了一整日的雨,淅淅沥沥的,虽不大,却直到后半夜才停。
翌日一早,旭日东升,不多时便将檐角、树梢上挂着的雨珠蒸干了。
“这谷雨一过,夏日里的气息便愈发浓郁了!”
曹守拙往桌旁一坐,接着冲曹静和跟唐玉说:
“我那里还有几匹上好的料子,都是苏杭的贵货,上等的绸缎,你二人拿去做些夏衣!”
曹守拙自打上次回曹府过上巳节以后,竟跟自己那小妾重修于好,一直未再来找曹静和,今日一来才知,曹静和的腿受了伤。
曹守拙把小两口好一顿讽刺:
“看看吧,让你们带上我,你们偏不带我玩,出事了吧?”
曹静和无奈地托着下巴看着老爹,说:
“上次的行动,女儿想了很久,不知道该给您安排个什么角色呀?”
“那我不管!”
曹守拙挥了挥衣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皮薄馅大的小笼包,先咬开一个豁口,吸走里面满满的肉汁,再将包子放在辣油碟里蘸一蘸,一整个塞进嘴里。包子皮劲道弹牙,新鲜的猪肉馅咸香多汁,红油辣子又香又麻,一口下去,口感丰富极了。
过足了瘾,曹守拙又抹了抹嘴,接着道:
“你俩还是太年轻了,这种事不能没有爹给你们掌眼!”
咱就是说,咱在长安卧底的那八年没有你给掌眼,好像也没出什么事。
曹静和在心里暗暗不服,只若无其事地拿起身前的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撒了白胡椒粉的鲫鱼豆腐汤。
曹守拙只要一来,连早膳都是丰盛的,春卷、虾仁蒸蛋、素三鲜锅贴、小笼包……摆了满满一桌子。
当然,曹守拙可不是闲得没事来串串门的,他是觉得女儿女婿整天在外偷鸡摸狗、打打杀杀,兴许在黑道上有人。他想做点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不好明着干。
“静和,爱婿,爹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啊!”
“猜到了,您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难怪一上来就送他们上好的衣料,曹静和可太了解她亲爹了。她喝着鲫鱼汤,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这鲫鱼是渔翁老李头今日一早刚钓上来的,特意给她留了两尾,来她这里换点米糕。曹静和直接让阮娘来了个活鱼现杀,要吃就吃最新鲜的。
曹守拙见女儿这么利落,便直言道: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想偷偷运个人出城,恐怕需要你二人从中相助啊!”
“什么人,做什么的,为何要出城,他从哪来,又要往哪去呢?”
曹静和一通问话,又端起浇了海鲜酱汁的虾仁蒸蛋,挖了一大勺送入口中。
曹守拙今日是有事相求,自然不敢有半分抱怨,连忙有一说一:
“事情是这样的,你那个姨娘……”
“比我小的姨娘,我不认!”
“事情是这样的,我那个小妾,她也是家门不幸的可怜之人,咱就是说,她上头还有三个姐姐,下头只有一个弟弟。她爹娘辛苦操劳半辈子,生了四个闺女才生出这一个儿子,自然宝贝似的宠上天,谁知道,给孩子惯坏了!”
曹静和一听,虽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不用想都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顿时头都要大了:
“不是……您能不能别给人家收拾烂摊子啊!”
曹守拙却老脸一红,眼皮一耷拉,说:
“我与那小妾,实在情投意合。”
“您可拉倒吧!”
曹静和把勺子一撂,道:
“您对您的每个女人都这样说过!”
曹守拙连忙两只手扒着桌边,拼命献着殷勤:
“可我最爱的始终都还是你母亲!”
“得得得,您别来这一套!”
曹静和夹起一个锅贴大快朵颐起来,又接着说:
“您先说到底要做什么吧,我掂量掂量,看这个锅能不能背得起!我们这小店开起来不容易,我可轻易不想蹚别人家的浑水!”
“好好好,爹如实招来,如实招来!事情是这样的,我那小妾唯一的弟弟看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是个独苗,家境又还不错,人家爹娘便要求男方入赘。你想想,我那小妾就这么一个弟弟,她爹娘怎么可能把唯一的男丁送出去入赘呢!”
唐玉倒是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他吃相一向斯文,吃得又慢,曹守拙跟说书一样,对他来说可太有意思了。
唐玉兴致勃勃地问道:
“岳父大人,然后呢?他入赘了吗?”
“哎呀,怎么可能呢?这就是两家人悲剧的开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