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賀人梳頭的手一頓,道了聲是。
‘不是叫她不用幫廚了嗎?’
‘還不是因為你說了一句。會做飯的人比你強。’
陸安平搖頭苦笑:‘我這嘴!不過還行,比以前有進步。’
‘有嗎?’南宮賀人認真問道。
‘嗯,起碼,這次熟了!’陸安平大口吃著面,忽然瞧見案上放著一朵紅色的野花:‘這花......’
‘小蠻說,給你戴的。’
‘戴花?’陸安平此時才發現南宮賀人的頭巾邊上,也綰著一朵小小紅花!
‘她說,今日人人都戴花。沒芍藥,紅花湊。’
陸安平想了想,明白其中道理,破口大罵:‘到底是那個混蛋東西!提出什麼太子冊封之日,人人皆簪皇室最愛的芍藥,以榮華之年,喻國祚方熙!淨弄這些諂媚的玩意兒!’
南宮賀人拿起紅花的手,停在半空:‘將軍,不戴?’
‘戴!’
梳完頭後,南宮賀人幫陸安平更衣,戴甲。
陸安平白袍銀甲,腰佩青劍,戴黑巾紅花。從南宮賀人手中接過馬鞭,又從案上拿起一竹簫,別在腰上,大步踏出營帳。
帳外,五百倚天軍將士精神抖擻,整裝待發。陸安平看到他們頭上的朵朵紅花,愣了愣。
此刻辰初,他們要去接替昨夜放哨的弟兄。這也是最後的一班巡風。眾人朝氣蓬勃,期待今晚回轉大本營,好好吃幾盞新立太子的菖蒲酒!
‘出發!’陸安平躍上坐騎,喝道。
鼓角響起,五百軍士齊齊上馬,往軍營門口奔去。南宮賀人拿起隨身武器-一把生鏽的斧頭,跟在陸安平身旁。
剛出營門,一騎後來居上,不一會兒已到陸安平身側。
陸安平瞥了一眼來人,道:‘今日你不用去。回去準備晚上拔營吧!’
來者乃一士兵打扮的女子,背著一把用黑布包裹的長刀。
女子二十來歲,深邃且精美的五官與那身戎裝格格不入,眼神透著一股倔犟。她目視前方,道:‘是你把我請來的!’
‘邀你同行,是因為千樹部搶劫萬柳鎮的時候,你剛好看到賊人逃離的方向。現在東西都拿回來了。你趕快回萬柳鎮,侍候師父吧!你不在他身邊,他老人家的琴,誰拿啊?’陸安平無奈道。
'師父自己有手!’女子沒好氣地道:‘再說,他老人家去找大師姐,囑咐我,不得跟著。怎麼,你是不是也嫌棄我?’
被人識破,陸安平尷尬一笑:‘當然不是!好師妹來相助,我求之不得。’
原來,女子是陸安平的同門。複姓青鳥,單名蠻,富州卓郎族人。
兩人的師父乃一隱士,號‘風入衣’,酷愛攜琴周遊。除此之外,便是弟子,對其也知之甚少。
青鳥蠻聽到陸安平的話,轉怒為喜:‘不客氣!我還要跟你去達日城,嚐菖蒲酒呢!嘿,不枉我摘了一早上的花。紅花,確實配師兄你的銀甲。就是臉有點太黑!南宮,你說是吧?’
南宮賀人忍不住噗嗤一笑。陸安平瞪了身旁的兩人一眼,道:‘行軍禁言!’
陸安平一行人與昨夜放哨的士兵交接後,便分成十批人馬,在洛水附近的丘陵,四散巡邏。
午後申時,一日無事。眾人皆鬆一口氣。唱著歌,鬆著韁繩,任由騎馬不疾不徐地往射雁關走。主帥陸安平則吹簫助興!
快到射雁關,陸安平覷到不遠處有一小溪。他調轉馬頭,讓眾人先行。南宮賀人作為貼身副將,跟他一起。青鳥蠻知道陸安平要洗澡,只得跟隨大隊,回射雁關,幫忙拔營。
春水蕩漾,蒹葭遮岸,夏蟲喧嘩,驚鶩飛散。
‘賀人,你也下來吧!’浸泡河中的陸安平喊道。
‘不用。’南宮賀人拿著陸安平的衣甲,守候在岸邊。
河水溫和,四野無人。陸安平漸漸起了困意。‘賀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
‘太靜了!’
‘什麼意思?’
‘忽如部每年轉移牧場,如同無人看守的肥肉,誰都想來搶一口。可是今年,反而是極少出現在這邊的千樹部來了,就沒有見到其他人。那西面的狐求部,北方的北風部,南方的胡天部和羅暮部,這四部多好鬥之徒,習性暴虐,溺於掠奪。他們今年是約好不來嗎?’
南宮賀人不由想起近來在清洛流傳的一則故事,喃喃道:‘難道真的出現赤髮童子......’
陸安平一怔,念出在關外耳熟能詳的讖語。
‘赤髮童子,冥王之使,喫其肝腦,噬其精魂,轉生為靈!’
原來,清洛的眾多部落,皆篤信火神教。
教典有云,火神的死敵-冥王,會不時派使者來擾亂人間。使者降臨哪個部落,那個部落就會災禍連連。為了止禍,火神教徒需把作亂的使者殺了。又有傳聞,何人把其肝臟吃了,便可得到童子身上的冥王神力,成為一種叫‘靈’的不死之神。
陸安平仰天道:‘這個傳說,在火神教流傳已久。雖然最近又傳有人看到赤髮童子。可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難道那四部的人,真為了一個流言,忙著去找一個紅色頭髮的小孩,不來搶來年的食糧?’
南宮賀人同樣眺望天邊:‘我不知道。最近的清洛,除了那個傳言,沒有什麼消息。’
‘所以我才說奇怪......’陸安平說著,瞟到一黑色物體,正從身旁的蘆葦叢中緩緩漂出。物體四周的水皆被染紅。紅色河水慢慢流向下游,經過自己身前。
‘河中有人!’陸安平呼喇一下,從河中蹬出。
南宮賀人舉起斧頭,掩護陸安平穿衣服,死死盯向河面。半刻後,道:-
‘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