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秋低下头,站在满地淫书艳本之中,若有所思......
...
“闲街行意气,儒雅更知文......”
南淮街别处街面,停靠着一架马车。侧帘半掀,一名青裙女子朝外打量,檀口念念有词。
思量片刻,青裙女子转过头,对车厢内的一名徐娘妇人问询:
“桂姨,方才那身着黑衣的人,是什么来路?”
被称作桂姨的妇人探首张望,回想了下:“在书肆旁游逛,还带着包袱,像是寻常的私书贩子。不过身藏双刀,出手干脆利落,有些不简单。
“而且......”
“什么?”
桂妇人面色郑重:“那人身穿的黑袍衣,与秦家的'楼鲤'制式有几分相似.....”
“秦家楼鲤?”青裙女子揉起眉眼。
所谓的黑鲤,虽都是江湖人氏,但也有所不同——正经黑鲤需藏匿身份,待时而动;另一些不正经的,则混迹各行,根本无惧暴露。
青裙女子对此还算了解,瞧见方才的一幕,语气显得有些不悦:
“秦家什么时候干起江湖买卖了?”
“不清楚。”桂妇人斟酌道:“要不要写封信回湘淮,问询一二?”
女子没言语,重新转首,望向远处青衫背影,陷入沉思。
孙宝禾那丫头,一开始在她面前提起这位“徐先生”时,她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位学宫讲学,固然青年才俊,但也不至于让她亲自出面结交。
可方才一见,才知的确不俗。
不仅才情出众,身手竟也出类拔萃。
二人在街道上的交手,她虽看不太懂,但身边自有高人,将招式拆解揉碎讲给她听。
因为青裙女子的身份,是湘淮四姓望族之一的秦氏嫡长女——秦幼潇,更是整座江南也仅次于一人的“南陵王妃”。
现如今的南陵王乃女儿身,秦幼潇“王妃”的头衔,自然也是半虚半实,并无北魏朝廷所赐的封号。可江南三洲,毕竟与北魏其它各州道不同,王府权柄远胜寻常藩王。再加上当年南陵山河破碎,旧皇宫内还遗留妃嫔宫女、太监侍卫等数千人。
如此家底,南陵王府自然需要一名坐镇“后宫”之人。
秦幼潇这趟出府,便是因为掌管起不弱于皇宫的王府,太过烦闷,想着闲游春景散散心。
此外,也与王爷离开南陵前,对她说过的一句戏言有关——
这趟北行不下半年光景,若王妃闲所无事,可以找些才貌双绝的姝丽或俊彦,打发光阴,免得春锁深闺、孤单寂寥。
简单来说,大概就是“王爷的任务”之类的......
不过这些话,秦幼潇自然不会当真。
她与王爷同是女子不假,也并未真正文定婚嫁。可两人“一床共枕”多年,南陵王妃这个名头早已坐实。
怎会干出这等惹人笑话的事?
也就孙宝禾那丫头当了真,还一个劲儿称赞自家先生,像是巴不得给她那“小舅”带顶帽子......
今夜无意间,见到那青衫头角峥嵘的一幕,也并未让秦幼潇升起别样心思。
最多也就生出几分,看待“精巧器物”的新奇劲儿。
倒是自家打手,当街刺害自己“看上”的男儿一事,有些出乎意料。
秦幼潇撩下帘子,端坐思索一阵儿,出言吩咐:
“将藏身陵京的秦家楼鲤,一一揪出来。另外,再写封信回湘淮,让秦家那些人安分点。走私通商也就罢了,徐先生好歹是南陵官学执教,有功名在身,被江湖人挑衅算怎么回事?”
桂妇人应下,拿了件蜀锦薄毯盖在王妃膝上,又轻声补充:
“这位徐讲学作为文人,身怀武学就算了,还被秦家'楼鲤'当街行刺......身份怕是不简单。”
经此一提醒,秦幼潇这才想起来——
南陵学宫所处的扶珠山,坐落于王府侧方,相距极近。可以说翻个墙的功夫,就能直通她宫苑寝房......
算是卧榻之侧。
而且学宫地位特殊,虽是女子雅学,但也是南陵所剩不多的“官学文脉”,北魏朝廷那边一向盯得紧。
这次王爷北上,取而代之的便是北魏朝堂内,一位身份卓殊的人从京畿南下,像是要进入学宫,不知有何目的。
“两朝”局势复杂,秦幼潇不得不慎重,点点头:
“听说这位徐讲学出身辽东,若真是北魏那边来的'绣衣吏''文鱼郎',怕会闹得整个学宫都不安宁。
“而且此子才兼文武,要是身世清白,窝在学宫当一名小小的执教,又是在暴殄天物......”
桂妇人也认同这番话:“的确。早就听闻,这位徐讲学才貌双绝,弄得学宫不少女子无心求学,甚至连同堂进学的娘儿俩,都为此争风吃醋......
“老身都险些意动,想去见识见识,这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嗯......?”
桂妇人轻咳两声,自告奋勇:“这位徐先生心性武学,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拿捏住的,不如老身亲自去试试深浅?”
秦幼潇美眸诧异,凝思一二,摇头:
“倒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徐讲学毕竟是学宫执教。而且从北魏京城南下的那位,这两日应该就会抵达陵京城,还是要以此为重......
“此子既然好学,上个街竟也手不释卷买书看......那就等迎春之后,请到王府一叙。我正好有几本珍卷藏书......”
桂妇人微微敛首:“依王妃所言。”
秦幼潇也没再多说,两手平腹,端坐闭眸:“走吧,接上宝禾,先回孙家。”
“喏。”
马蹄踏动,车轮碾过青石摇晃驶离,帘内窸窸窣窣的交谈,却还未停。
“说起来,王爷都走数月了,王妃还一直独守湘迟宫,老身看着都有些心疼....若这位徐先生底细干净,不妨借此机会,招揽到王府?府上文武差事不少,日后,说不准能堪大用。王爷其实也不在意这些小事......”
“王爷随口的一句戏言,怎能当真?
“再者说,此人虽有文武之才,但也只是个尚未及冠的毛头小子,不好拔苗助长。留在学宫,好生栽培浇灌,说不定能更加茁壮......”
“呵呵,王妃不懂,有毛的小子才好.....古有俗语:'妙郎有毛值万金'......”
“嗯?什么意思?”
“老身自幼看王妃长大,倒是一清二楚。王爷...难道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