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秋不免有些迟疑。
倒不是贪图对方美貌。
已经走到扶珠山下,女子刚才也提到“登山”二字,大概是与学宫有关的人。
万一弃之不顾,明天下山瞧见死这儿了怎么办......
南淮街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徐令秋还是长了记性,敛声屏气转身,隔着老远打量,甚至还偷偷往后退了些距离。
无论对方找何种理由,他都不打算凑上前。
正警惕时,却见那美妇缓慢扶坐,顿了顿,将腹中不多的气息一口倾倒:
“本宫乃是北魏大长公主,一时落难陵京,急需十两...十钱银子,解决温饱事宜...只要阁下愿意慷慨解囊,本宫事后定许你千金......”
...
“?”
宫装美妇声音十分虚,二人相距也有些距离,可夜里的扶珠山下无风无喧嚣,还是能清楚听见。
但徐令秋却怀疑自己听错了。
北魏大...大长公主??
还事后许千金.....
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
感觉自己喝多了出现幻听的徐令秋,恍惚了下,刚准备答话,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深呼吸几口,这才稍稍清醒。
之后也没敢冒然走近,就这么远远开口:“你说你是北魏...大长公主?”
“不错。”美妇答话愈发虚弱。
徐令秋难以置信:“大长公主...按辈分是天子姑母吧?要是一时落难陵京,既然都已入了城,为何不去官府?”
“你信本宫方才的话么?”
“不信。”
“他们也不信。”
“......”
倒是...有些道理。
这落难公主言语还算有逻辑,也像是个正常人。
虽然深更半夜瞎逛,碰见皇帝姑姑这种事,听着有些天方夜谭,但也不是半点没可能.....
不过徐令秋也没卸下防备心,甚至不着痕迹继续往后退了退......再问:
“那你...怎么坐在这儿?身为皇室,身边连一个侍卫扈从都没有么?”
美妇一手摁腹,虚亏似的开口解释:“本宫这趟下江南,途经兖州时,不知被哪路草寇惦记,拦路劫了道。仓促之下,什么都没带上......
“之后入夜进了城,陵京州府也早已散值,留守的只有寻常胥吏,谁会相信?整个江南,本宫唯一相熟的,也只有南陵学宫里的韩夫子,只好来此......”
话音中信息有些多,但徐令秋还是提取了最关键的几个字——兖州、劫道。
镇远镖局护送的几车古卷,除了出自青州蜀州之外,像是还有不少来自北魏皇宫......
可车厢里若真是皇宫出来的大人物,怎么会只请寻常镖局护送?而且大长公主这种身份,还能随意出宫?
带着疑问,徐令秋小心走近了些,再次端详起红裳美妇。
兖州那驾马车上,他隐约见到过一袭大红宫装。不过那条裙子当时藏在床褥里,只露出一角,也就没再细瞧。
宫廷制式的裙裳,不仅缎面珍贵,绣纹规格也十分考究,极为少见,根本不是寻常世家女所能穿的,所以徐令秋印象还算深刻。
再看红裳美妇身上这件......
出自北魏皇宫的几车珍册,
藏在被褥里瑟瑟发抖的宫装红裙,
薅不走的云锦织衣,
徐令秋好像抓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