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下的事,对学宫进学的女学子没什么影响。细碎两句闲言之外,该上课上课。
堂间偶尔传来女子诵读,多是《德象》《女师》等古篇。
徐执教立足堂前,拎着书随口讲解,余光却忽然瞥见堂下红袄小人,正埋头摸鱼。
轻手轻脚走过去,这妮子果然在桌子底下看课外书,细细一瞧,竟还是佛学的《大般若经》金刚篇。
孙宝禾本就喜欢通读百家经典,并不拘泥儒学,徐令秋倒也不奇怪,只是将书抽走,拎着戒尺轻敲她脑壳:
“等散学再来找我拿。”
孙宝禾毫无察觉,被敲了脑壳才抱住头,委委屈屈哦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的舒少妇,心中微惊,趁着徐执教不注意,将一幅未画完的“青衫半褪讲学图”,悄声藏回桌案下,又用两腿轻轻夹住......
...
散课钟声响起,徐令秋走出学堂。这次脚步走得快,没什么美妇女学子追出来。
本想先回趟学舍,再去钟鼓楼找宫七,问问这两日她去了哪儿,却没想到宫姐姐早就在门前等候。
残阳斜落,白衣女子解下佩刀,独坐廊道石阶,一手抵着下颌,脸颊映上余霞,清冷之外,又有几分憨态。
侧看时,束身的劲装,将平平无奇身姿勾勒出几分起伏,胸口压膝,裙褶也上移,露出脚踩的白色小布鞋,脚踝有一截红绳遛出,似乎系了什么小物件。
没等多瞧,裙摆便遮了下来——宫七起身,抬眸望来。
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进了屋子。
回屋坐下,徐令秋自顾自倒了杯茶,端起饮上一口,可刚咽下,胸腹间的热流便将茶水挤出。
一口乌血溢满茶碗。
宫七揉起眉,连忙走近:“你受伤了?”说着还轻缓抚揉他背部。
徐令秋放下茶碗,擦了嘴角:“之前胸口中了一掌,不碍事。”
“那怎么强撑到现在?”
“其实也不算强撑。”徐令秋笑了笑,平静吐纳,没放在心上。
虽然吐了血,但反倒像松了口气,体内和黄庭的压力一下子骤减。
扶珠坪下以拳对掌硬碰硬,胸口还挨了一掌,多多少少引出之前的旧伤,不过伤势也的确不严重。
那寺人手段阴狠不假,但那一掌只用了七八分掌力。毕竟对方哪怕是宫里出来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在扶珠山王府的眼皮子底下,杀一名官学执教。
宫七拉着徐令秋的手把过脉象,察觉确实没什么大碍,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我来之前,你是怎么抗下来的?”
宫七知道义弟的大致实力,自己也偷偷估摸了下——她大概能打十个他。
那个白白净净的人,只能打两三个。
不过武道杀力,不真切交手的话,并不能一言概之。宫七所预想的情况,与前者,只是点到即止的交手打架;与后者,则是实打实的捉对厮杀,自然不同。
若是徐令秋认真起来,结果也会不一样。
她最多只能打九个了。
“靠这些年跑江湖的经验,还有....”徐令秋看了眼茶碗,发觉没法儿喝了,只好拎起茶壶,往嘴里倒了些漱漱口。
这才道:
“义姐所教的'方寸龙象'。”
宫七知道指得不是自己,猜了猜:“'拳打卧牛地'?”
徐令秋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笑了下:“当初义姐教我拳的时候,说这门拳法练到极致,'拳锋重若龙象之力',身形立足方寸,'体魄胜似不动明王'。不过我没怎么仔细听,更没认真学,稀稀疏疏练了几年。
“后来与人交手才知道,这拳招的确能有个'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脚脚踢鹦鹉洲'的水准,为此拍大腿惋惜了好久。”
宫七边听着,一边走到柜子旁,拿出之前用剩下的三七、水苋等药草,准备熬些汤药。
听到后几句,虽然不知两句诗文的地处,但还是停下手中动作,眨了眨眸子,十分认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