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孟悠然所想的那般,翠儿每日都会召唤她去南苑,美其名曰是婆媳之间谈心,可孟悠然觉得更像是教她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除了需要她抄写《女德》外,还要教她如何绣花。有了前科,即便再不情愿,她也不敢再装病了。 “悠然,往日在孟府,都爱看些什么书。”翠儿见她抄写得十分不专心,就连刚才刺绣的针脚也是歪歪扭扭,明明都已经教了她三天,可连一朵像样的花都绣不出来,心里顿时感到无奈。 “留洋了段时日,这女德自然是从未接触的。”即便是回答,孟悠然也不敢停下笔,继续抄写。书本上的内容,却是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字。手指上被绣花针扎了几次,握笔时隐隐有些刺痛,她只得忍了。 宁绩江离开的日子,还没真正体会到潇洒自由,孟悠然就开始盼着他赶紧回来了。 “这绣花的针法仍旧不对,你可要用心学。”翠儿端详着歪歪扭扭的线脚,皱起了眉头,“回去后再练习练习吧。” 孟悠然赶紧放下了笔,从翠儿手中取走帕子,“那娘我现在就回房练习刺绣,就不耽误娘午休了。” 回了房,孟悠然瘫坐在圆凳上,双手展开,趴在了桌上,有气无力地说:“喜儿,快帮我揉揉胳膊,抄了一上午的书,累死我了。等下帮我把这帕子绣了,明日还得给娘看呢。” 喜儿揉捏着她的胳膊,看到桌上的帕子,安慰道:“小姐,早在孟府的时候,太太就让小姐学着刺绣,小姐偏不听。二太太也是为了小姐好,哪家小姐不会这些手艺呀。” “就是不爱学这些,我才央求着爹让我留洋,如果早知道嫁了人还要学这些,还不如不嫁呢。”孟悠然气呼呼地说道。 “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姑爷待小姐还是很好的,小姐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喜儿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有丫鬟经过,听到小姐这句话。 孟悠然也意识到刚才的话在宁府说着不太合适,只得转了话题,“那你快帮我绣完这帕子,记住不能绣太好看,这样娘一眼就看穿了。” 喜儿不情不愿地接过帕子,“小姐,你不考虑给姑爷绣一块手帕吗?一般人家,妻子都会给丈夫绣手帕或者荷包,丈夫贴身收藏呢。” “万一绣得不好,让他带着不是被人笑话?” “怎么会呢,只要是小姐绣的,姑爷都会喜欢的。” 孟悠然嘴上否认了喜儿的建议,心里却是犹豫了一下,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刺绣手艺,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日,孟悠然带着喜儿连夜绣好的帕子去了南苑。 “这是小竹刚熬好的调理汤药,快些喝了吧。”翠儿令小竹端着汤药放在了她面前。 “娘,这已经喝了有些日子了,我想我身体已经好了,能不能不要喝了?”每日都要喝这调理身子的汤药,孟悠然真担心太过大补。 “喝吧。”翠儿看着孟悠然绣好的手帕,“这一夜的时间,悠然就绣好了帕子,一定很累吧。” “娘吩咐的事情,怎么好怠慢了。”孟悠然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了苦汤药。 翠儿一眼便看出了这帕子的绣法是出自两个人之手,虽然有心隐藏,可绣法不同,出来的效果自然是不同的。看来这儿媳,实在有些难教,就连绣块帕子都要别人代劳,又如何指望她日后相夫教子呢? “这最基础的绣法你已经学会了,今日便学着复杂一些的绣法吧。”二太太没有点破她的小伎俩。 孟悠然心里一阵哀嚎,似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十根手指要受多少的灾。翠儿的手法之快,她根本跟不上,还没绣出一朵牡丹花瓣,绣线就打结了,任她如何解开,只有越缠越紧,她心里一阵烦躁,放下了帕子说:“娘,也不知绩江在遂安日子如何了,我想过去陪陪他,不知娘意下如何?” 她实在受不了在宁府抄写女德与绣花的日子了,束手束脚又无趣,倒不如随了娘的心意去遂安找宁绩江,这样对娘有了交代,自己也可以躲过这一个月的管教。 “一个女孩子,路途遥远,过去怕是多有不便。”翠儿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有宁家的马车,沿途又有喜儿的照顾,娘就放心吧。”孟悠然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况且夫君一个人在那边,我也想他了。” 翠儿想到盛以青主动要求陪宁绩溪去淳安,三姨太一阵得意,老爷也对盛以青刮目相看。现在等来孟悠然主动要求去遂安,也不算太迟,她点点头允许了孟悠然的要求,“路上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到了遂安见到了绩江,记得给我报平安。” “放心吧,娘果然最好了。”孟悠然松了口气,抱着翠儿连连撒娇。 离开南苑,回清江阁的路上,孟悠然的心情一阵欢喜,几乎是蹦蹦跳跳回了房,“喜儿,赶紧帮我收拾行李,随我一起去遂安。” “小姐当初不是要去遂安吗?”喜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娘这几日对我诸多要求,怕是就等着我开口呢。”孟悠然躺在榆木榻上,晃了小腿,“倒不如随了她的心意,去遂安。” “二嫂,怎么连你也要去遂安啊。”宁绩湘来清江阁找孟悠然时,无意间听到她要去遂安的决定,立即跑进屋,拉着她的胳膊说:“二嫂带我和四哥一起。” 宁绩池噘着嘴,附和道:“是啊二嫂,二哥出去的时候,爹都不告诉我和五妹,害的我们都没能送送二哥。” “你俩乖乖待着吧,要是我带你们一起去了遂安,怕是对你二哥和娘都没法交代了。两位祖宗,你们就好好去私塾听先生授课吧。”孟悠然对他们的撒娇无动于衷,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出府,如果带上他俩,说不定还没出宁府,娘就变卦了。 兄妹俩耷拉着小脑袋,显然是不乐意了。 “四少爷,五小姐,老爷吩咐过,这段日子你们不得乱跑,私塾那边必须按时过去报道。”陆航出声安抚,也算是缓解了孟悠然的为难,“二少奶奶,遂安路途遥远,一切小心。” 陆航带走了兄妹二人后,孟悠然伸了个懒腰,“喜儿,你先收拾着,我先补个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淳安永升盐号,生意兴隆,就连靳掌柜都要在柜面上,招呼那些前来买官盐的百姓。宁绩溪见状,好奇地问道:“靳掌柜,往日铺子的生意也这般好吗?” “这淳安地处偏僻,方圆百里就只有我们永升这一家盐铺,这家家户户每日都需要盐。”靳掌柜忙得满头大汗,连话都顾不上回答,就继续忙活了。 “这学做生意本事,自然是比不得靳掌柜的。”宁绩溪站在一旁,谦虚地说道,“幸好铺子有靳掌柜在,生意才能维持得这般好。家父令我来分号学习,可我什么都不会,掌柜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啊。” “那是自然,我还指望着三少爷能多在宁老爷面前美言几句。”靳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边卖着盐,边招呼客人。 当着他的面,靳掌柜事事都表现得亲力亲为,就连铺子其他小厮,都听靳掌柜的吩咐,对他客客气气。乍一看,铺子运作正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猫腻。难道这靳掌柜当真没有任何问题,是他与爹想多了? “靳掌柜,不知这附近哪家酒楼最为出名,今夜我想宴请你们,不出可否赏脸。”等客人们都离去后,宁绩溪开口问道。 “岂敢让三少爷破费,三少爷远道而来,自然得是我们接风洗尘。”靳掌柜连忙命铺里的一个小厮去酒楼订了位。 直至夜深关铺前,宁绩溪都表现得十分随性,既没有在铺子忙碌时搭把手,也没有要求看铺子连月的账目,除了询问他有关淳安玩乐的场所外,根本没有提及关于生意上的事情。这不禁让靳掌柜心生疑惑,这三少爷过来到底是为了敷衍交差,还是迷惑众人。 晚上关铺后,宁绩溪坚持宴请铺子的活计去酒楼,轮番敬了他们一杯,以感谢他们为铺子的辛苦付出。一圈后,宁绩溪酒劲上涌,整个脸都红了。靳掌柜见状,立即扶住身子摇摇晃晃的他,“三少爷,你喝醉了,不如送你回去歇息吧。很晚了,伙计们也该累了。” 宁绩溪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根本听不见靳掌柜的话。伙计们散了后,他扶着三少爷出了酒楼。路上,宁绩溪因为醉酒,脚下虚浮,靳掌柜扶得十分吃力,心里不免有些埋怨这少爷真是不会喝酒也要摆场面。 “靳掌柜,你来铺子有……有十年了吧。”一阵风吹过,吹得宁绩溪抖了个激灵,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到是靳掌柜扶着自己,“日后还得靠你们这些老员工的帮忙,才能让我有机会管理永升盐号。” “三少爷待我们好,我们自然会扶持三少爷继承盐号。”靳掌柜顺势借了宁绩溪的话。看来这宁绩溪的野心不小,只是这经商之才,却是半点没见着。 “有靳掌柜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宁绩溪打了个酒嗝,凑在靳掌柜耳边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淳安,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