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或者叫做老人索要的彩礼,是我妈妈跪在棉花地一个棉花桃一个棉花桃,摘出来的,当我第一次在饭桌上和妈妈提到彩礼的数字,妈妈拿在手里的筷子,掉在了一九九五年的某个夜晚。
我是不是毕业于恍雾小学,是不是认识这个老人的女儿,你不再纠结,你竖起耳朵,藏族僧侣馈赠的纯铜转筒,每转一圈,你都会滑落一滴眼泪。你站在香樟树下,远远的朝我挥手,我们相隔遥远,我们耳鬓厮磨,香樟树对面,长江中下游最大的监狱,白湖农场。吃过八大两的,在只有一间咖啡馆的严桥大地上,让人闻风丧胆。
女人和我被分在同一个高考考场,我们不约而同的使用纯蓝墨水,这个时候女人已经更换了新农村水笔,现在女人的水笔有了气势如虹的名字,英雄金笔,女人的父亲从遥远的刘渡带来茶山第一袋化肥第一瓶农药,化肥的名字叫什么我已遗忘,对于农药的名字,我是刻骨铭心的,1605,妈妈的嘴角全是泡沫,1605的毒液烧穿了妈妈的咽喉和肠道,我知道跪在棉花地里的少言寡语的妈妈,一定会作出这样卑微的选择,我只是没想到母亲会毫不犹豫。
女人就坐在我的前排,我记得那是第一场考试,我的作文才开了一个头,我的新农村水笔写不出字了,任凭我怎么甩,纯蓝墨水也出不来一滴,女人拧开英雄金笔的笔帽,我拧开女人送给我的她的退役的新农村水笔,女人小心翼翼的挤压柔软如她的纤纤玉指的笔管,两滴纯蓝墨水,稳稳当当的被我和我的新农村水笔吸收,消化。
滴墨之恩,我没齿难忘,我觉得只有以身相许,才足以报答。然而把女人的热情当成柔情,是我为数不多的错误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五月的石榴,我不可以以对待一棵树的态度,去注视去揣摩去梦中相见,因为红的像嘴唇一样的古老的石榴花,陪衬了即将发生的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