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分钟后,阿德琳叹一口气,抓着火铳起来。
“我替您。”她低声向恩佐说,声音并不如以往自然。
见恩佐摇头,她也没有坚持,径自朝另一个方向警戒。坡下连通着一小片树林,其中混合不少灌木;虽然枝叶零落,但也足够遮蔽双向的视野。阿德琳就在植被带前站住,透过缝隙观察外部,兼听坡道之上的动静。
恩佐也是类似的模式。二人间隔并不远,彼此轻谈都可以听见。
“阿德琳。”
她回过头,见到原封递来的巧克力。表情于是变得微妙,尚未褪去的红晕又加深些许。
“太多了。”恩佐没去解读她的眼光。
“这个很贵,也可以应急。”阿德琳轻声说。“您不吃就留起来。”
见她还有些不情愿,恩佐只好将包裹在衣怀里收好,却没有回过身去。
阿德琳看出对方眼里的犹豫,知道他想提起伊兰。两度确认周边安全之后,她径直迎上恩佐:
“说句实话。要是知道这么大的风险,我一开始就不会来。”
很硬气的话语,这是她早想说的。但态度已经缓和许多。
“是因为军方吗。”
“是。军方参与了伏击。”依然是柔弱的音色,但多了不止一分严肃。“而且是精心准备的伏击,连机甲引擎也提前熄火。周转成这样,我想不通还会被人盯上。”
她在这里停了一会儿,神色复杂。恩佐静等着她。
阿德琳看了看睡着的伊兰,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黯淡了些:
“当初放哨的时候,我本该听出点什么。”她的眼睛又转向恩佐。“火车过境,铁轨的震颤和环境混在一起,我和伊兰都只顾着数车厢了。也许当时不贪图和您说话,情况会好一些。”
见出恩佐的愧疚,她又赶忙回转话锋。
“但也不尽然,对方预备到那种程度,我们只能任人宰割。关键是……”
“待会儿再说吧。”
阿德琳一时也说不下去,只好轻轻点头。然而中校忽然挣扎着起身。
“你们说完。我站岗。”
“您伤得很重。”
阿德琳担忧地劝他坐下,却被挥手阻拦。其中的气势一下子打回了她。
“那——”
她求助地看向恩佐。
“你是三队的阿德琳。我听说过你。”中校忽然说,面具遮蔽了他的语气和神色。
“是。中校。”
“很好的射手。如果你愿意留下,会比我有用。”他用单臂拎起长铳。“但我支持你走。现下情况,我不认为提前离场是错的。”
阿德琳愣住,他也没往下说,径自守在角落里。
又是好一会儿沉默。中途只有枝叶被风掠过的声音。
“恩佐。”
她轻声唤道。
“我要是走了,你会原谅我吗。”
“会。”
恩佐的语气她听不出来。
“真的?”
“真的。”
他看过来的眼神佐证了自己的真诚。
“就任务而言,中途离场可能会违背规章;但于我自己,你们每个人的选择我都支持。”
阿德琳望着他,嘴角有些颤抖。
“其实我是很胆小的人。恩佐。”
她低垂了眉眼,向对方回避自己的情绪。
“每次要出大型任务,我总得有一周睡不好觉。”
“这不是很正常吗。”对方笑着说。
“不正常。”她想敛住自己的委屈。“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到极点的时候,我真的会找借口推掉任务。装病、故意弄伤自己、或者直接缺勤,我都试过。
“这一回也是的。虽然知道是针对您的救援,平时我也很喜欢您。但一听见大概的任务规划,我心里就有数了。我想我不能来。”
她瞟了一眼伊兰。
“可是伊兰和我说了很多,也跟我做了很多保证,最后几乎是在恳求我了。想起她的话来,我现在都觉得耳热。”她更放轻了声音。“谁知她在最重要的方面欺骗了我。”
“……也许伊兰也没料到这回事。我觉得她很焦虑。”恩佐轻声说。
“您不知道她是怎么和我说的。”阿德琳的眉头轻蹙了。“我真的问了好多遍,这是不是一场单纯的公务,我们是不是以行动处的名义做事。而且,会不会有像军方这样的权威插足。我尤其强调了军方。”她这时又看了一眼伊兰,带着点儿刻骨铭心的意味。“她也尤其向我保证了。”
对话中断了数秒。阿德琳再次确认自己的记忆。
“您说我怎么可以原谅她呢。我没有分毫隐藏自己的诉求,什么是重点,什么是次要的,每一项都和她说得清清楚楚,为的就是避免冲突。她名义上尊重我的决定。”
她的脸颊又忽地红起来。
“可是实际上呢。她总觉得做一些亲密的体肤接触,就可以让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管她对我造成了多大伤害。在伊兰的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呢,是可以随意欺谎的玩物吗。——这本不是第一次了。零星的小事我并不计较,但这一次实在严重,您能明白吗。”
“的确有些过分。”
“我以为自己和伊兰认识得很久,交情也并不浅了。她总是请我吃饭,我的还礼也一次不落;休假时我们一起逛街,相互为对方买衣服,或是一同到什么地方玩玩儿,喝一点酒,再去各自的家里坐一整天。”
阿德琳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