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尘神情淡然,看向下首神情无波的裴行之,他淡淡说道,“裴大人,既请本官来此饮茶,自是要在寒山寺叨唠几日。”
裴行之闻言抬起头,前方石阶上的少年神色淡然,面上空无,似对万物都无动于衷。
他眼神复杂,站在山腰上遥遥看向远处宏大的皇城。
这几日,城中要起风了。
时尘转过身,抬步向山上寺庙而去,陈妄紧随其后。
身后,是飞凤台倾巢而出的官吏,有人推搡着裴行之二人。
“不可对裴大人无礼。”
时尘背对着立在石阶上,他长袖挥动,下首石阶上动手的小吏被劲气打到,惨叫出声,捂着脸滚落石阶。
陈妄狠厉看向滚地的小吏。
裴行之望着时尘的背影,他嘴角轻煽,似要说些什么,但终是闭上了嘴。
上百人自寒山寺外石阶上分流向山林各方向奔去,夜色降下,石阶冰凉。
现下,只余四人在石阶之上。
“时使君,裴某为官多年,今遇你,虽败于你手,但心中竟觉得欢喜。”
时尘站在石阶高处,身后裴行之声音沧桑,带着分决意,他垂落眸子,并未转身。
陈妄看了看裴行之,微光中男子面上带着几分眷恋更多的则是平静,他心中一咯噔,转头看了看上首的时尘,大人一身紫衣不曾回头,那背影在这夜色里染了几分孤寂。
“裴某昔年苦读,也曾壮志凌云,只是多年,一腔热血也凉了,”
“时使君,你走的这条路,裴某也曾走过,裴某认输了,见你后来人秉公正之心,我真的很高兴,”
“时使君,行路难,”
“噗嗤。”
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陈妄回头,一把匕首被裴行之双手握着插在其身前,鲜血如注,石阶上滴答滴答声不绝。
“大人,”
冯青搂住了裴行之不稳的身躯,他双眼睁大,似是不相信他家大人自杀了。
“珍重...时...使...”
裴行之倒在冯青怀里,他一直看着千阶台阶上不曾转身的那紫衣背影。
“大人!”
身后响起冯青凄厉的哭声,时尘知道裴行之已去。
陈妄嘴唇微动,他双眼闭上又张开,反复后,他转过了头。
“时使君,大人有一幼女,年方五岁,还请时使君垂怜!”
冯青为裴行之合上双眼,他看着立在高处的时尘,嘶喊着。
时尘抬起眼皮,眼前是一阶又一阶的石阶,石阶无穷,似望不见归处。
“时使君!”
身后响起清脆的跪地声,冯青,裴行之心腹至今不曾服软的身躯,跪下了。
陈妄转过去不去瞧的头,又转了回来。
若是他日大人兵败如山倒,
他陈妄也应当如此。
“我答应你。”
时尘合上眼,耳边是意料中的又一道刺入血肉的声音。
冯青死了。
时尘站在原处,许久不曾动作,一直保持着这个身形。
夜色里,古寺前,千层台阶上,两人站着一动不动,在他们下首,也有两人一动不动,一人跪下单手搂抱着怀里嘴唇青紫的男子。
“大人,”
陈妄上前,走到时尘所在的石阶上。
时尘睁开眼睛,不说话。
“大人,现下如何处理?”
裴行之求死得死。
忠仆冯青一同赴死。
可是他时尘还活着。
活着,就要有能活下去的价值。
他时尘不能停止。
现下裴行之死了,还有其他两方。
扳倒了这两方,下面的小虾米就不成气候了。
时尘抬头仔细瞧了瞧寒山寺的风景,夜色里,青山黑黢黢的,几点灯火映疏星。
“时使君,可曾喝过寒山寺的银针白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