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同浪上飞舟,总是起起又落落。
宋时,一个人在社会金字塔上的位置一旦确立,就算风云变幻也不太可能从根本上改观。只要没有从肉体上消灭,就会有翻盘的可能。原因正如前面所陈,这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帝王政治上“制衡”的结果,或者说是帝王的一种权术。所以被贬被谪,其实都不会让金字塔颠倒过来。
尤其是像欧阳修这样的文坛领袖更是如此。
庆历元年(1041),石介的一位高足弟子杜默来到京师拜谒欧阳修,并出示百余篇诗歌习作,请求指教。宝元元年(1038)十月以来,石介一直在故乡山东泰安居丧守制,母服未除,又守父丧。这些岁月里,他在乡间开馆授徒,教习门生。
时年二十二岁的杜默是石介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然而,欧阳修读了杜默的诗作,却不以为然。他不赞成杜默文字中歌功颂德的趣味,奉劝杜默用诗歌反应民瘼,为民请命。
除了不满意杜默的诗风,欧阳修也不满意他的人品。杜默为人为诗,追求狂怪险奇。狂怪险奇过了线,言行和做事便多不合情理,虚妄无稽。杜漠唯一的贡献似乎就是把自己变成了警示后人的靶子。
后人将说话漫无边际,凭空捏造的行为叫“杜撰”,正是典出这位杜默。
而且他的文字多半不堪卒读。其赋诗多乖格律,且荒诞不经,如:“学海波中老龙,夫子门前大虫,推倒杨朱、墨翟,扶起仲尼、周公”之类。
呶,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欧阳修深知杜默正是年少气盛,好名争强,但顾及石介的面子,没有让他难堪,只是泛泛地给了一些建议。
后来,杜默久试不第,落魄狼狈间又想起欧阳修,不顾名节,一再贸然登门,声称向欧阳修求教。有几次,甚至欧阳修和家眷已经就寝,杜默也照访不误。欧阳修无奈,只得掏心掏肺地为他指点迷津。而杜漠对欧阳修的点拨又不当回事,两只耳朵只捡中听的话听,稍有批评即摇头摆尾。
这种德行,委实让人头大,欧阳修开始慢慢冷落他。
杜默倒是非常敏感,对欧阳修的不待见满腹牢骚,开始指桑骂槐地大泄私愤,甚至作《桃花诗》讥讽欧阳修,映射欧阳修无情无义,心里眼里只有美色。
对杜漠这般无聊,远近的士大夫都颇为不屑,鄙视其人其文。
翰林学士王尧臣等人进奏《崇文总目》六十六卷。全书分四部四十五类,著录图书三万六百六十九卷,类目下面有叙释,书名下面有解说。这是我国古代目录学的一部重要著作。也是我国现存最早一部国家总书目。
始于景祐元年(1034)的《崇文总目》编纂工作,迄今已有七八年了,先后有王尧臣、王洙、吕公绰、刁约、杨仪、陆经等人参与修纂。欧阳修在两次参与其中,历时三年多。
当时欧阳修年轻资浅,地位不高,因此署名靠后。
实际上,《崇文总目》四十五类叙释文字,三十类出自欧阳修的手笔。这类题解性文字,涉及各类学科的渊源、发展及其流派,涉及该类学科的社会意义及其评价,如果不是深明学科精微,洞察群书得失,就难以下笔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