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他又遵照堪舆家的说法,在颍西四十里选择了一块墓地,想就近安葬,便于子孙祭扫坟茔。而且,选中那块墓地土厚水深,山水向背也符合阴阳家的标准。
然而,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块墓地,决定遵依常情,将母亲归葬故乡吉州吉水沙溪,与父亲合葬在一起。这是经过一番痛苦思想斗争之后,才作出的抉择。
欧阳修扶护母丧,启程南下归葬。
白天,当着众人面,欧阳修只是很少开口说话,情绪没什么变化,夜深人静时,他会悄然来到母亲的灵柩前面,无声地垂泪。
欧阳修觉得母亲之死与他的疏忽有关。母亲生命中最后几年,最大的盼望就是能经常得见欧阳修,如果欧阳修能陪她一起吃一顿晚饭,她会高兴得像个孩子那样,几乎手舞足蹈。但是这样的光景越来越少,欧阳修白天忙官府的事务,晚上又和朋友和同僚在一起,因此母亲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
母亲是连续中风了两次后去世的。在她还能清楚说话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修儿早退了休,天天呆在为母身边,就好了。
他在心里说:母亲大人,您为什么不再等等修儿,修儿很快就会退休了呀。
欧阳修一行顺水路南下,由颍水入淮,走运河,入赣水,八月,抵达吉州。
在吉州父老乡亲的支持下,欧阳修将母柩安葬在吉水县沙溪镇南四里左右的泷冈。泷冈位于凤凰山下。四十二年前,欧阳修的父亲欧阳观就在这里落葬,如今郑氏夫人来此合葬,同时袝葬的还有欧阳修早年失去的胥氏、杨果园两位夫人。
金秋时节,天高气爽,呈现在欧阳修眼前的,是一派美丽的江南山村景致:红枫映山,稻香飘野,男子躬耕田原,女子鸣机织苧,农家古道热肠,杀鸡作黍,殷勤待客。这一切,在欧阳修脑海里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郑氏夫人下葬那天,欧阳修指着泷冈,对身边的父老乡亲说:“这个地方,以后用来安葬老夫。”
后来,欧阳修病逝颍州,由于宋大臣墓葬规定在京师方圆二百里以内,又因为欧阳氏子孙聚居颍州,亲戚多在北方,所以欧阳修身后葬在河南新郑。
而这并不是欧阳修生前的初衷和本意。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欧阳修晚年,备位二府,参赞军机、协理朝政,按照朝廷规定,可以为父母请得一座坟垣。因为欧阳修不信释家,不愿意请得僧寺,所以迟迟没有上请。
后来还是韩琦替他说话,他才上请泷冈道观“西阳观”。因为“观”字与父名异音而同文,触犯了父讳,他上书朝廷,请求将观名改为“西阳宫”。
欧阳修安葬毕母亲郑氏夫人以后,生前没有能够重归故里,后裔当时也没能返归故乡居住,父母坟茔全靠西阳宫道士守护。
每年清明时节,请了道士像祭扫祖坟一样,祭扫欧阳修父母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