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看过歌剧,只是单纯出于好奇所以才看看歌剧到底是什么东西......本着研究人员的职业素养,但凡是不明白的东西她都会努力搞清楚。
然而现在玛丽娜不得不承认这种艺术对她来说还是过于超前了,尤其是观众们沸腾的热情让她觉得一阵不自在。这种架势......未免也太疯狂了一点吧!
她当然认出了台上的琉克蕾西娅,即使身穿侍女的服装,手臂因为受伤而略有迟钝,她照旧能艳压群芳。不知道她对于那些狂热的观众们作何感想?在今天之前她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但今晚过后半个上城区都会传颂她的美名,年轻的男人会争先恐后地打听她的名讳,或许也会有几个风流的贵族子弟对她暗送秋波。
只不过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或许就很难说了。
“哎,这不是那天和你一起来的小姑娘吗?”
“是的,太太,她是剧团里的演员。”
坐在玛丽娜身旁的正是那位医院里的老太太。她对歌剧真的很有热情,医院里的那股唠叨劲在进入剧院之后便荡然无存,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上各位演员的身姿,有时候还会闭上眼聆听唱腔,仔细辨认着每一个细节,偶尔发出几句犀利的评论。
“那个公主唱的骚了点,至于王子则听上去像个软蛋。要我说那个小姑娘来演公主会合适得多。”
“嗯,嗯,您说得对。”
玛丽娜不懂这些东西,只能连声附和。让她惊奇的是这位老太太的精神状况有点太好了,几天前在医院的时候她还是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仿佛没有人扶着下一刻就会立马摔倒一样。可现在她却精神矍铄,不仅春风满面容光焕发,就连拐杖都丢掉不用了。玛丽娜毫不怀疑现在这个老太太完全能够一口气爬个七八楼都不带喘气的。
怎么会这样子?老人的身体就像是落山的太阳,只会一点一点地衰朽破败,凡人的药物和治疗都只不过能够稍稍延缓这个过程罢了,想要停止甚至逆转衰老的进程只能借助要素的力量。
玛丽娜突然觉得有点冷了。她看向一旁的老太太,仿佛那人类的皮囊下是蠕动的邪恶,随时会撕破伪装择人而噬。然而老太太像是看出了玛丽娜的不安,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
“小姑娘,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呢?还是学生吗?”
“算是吧,或者你也可以把我当成机械师。”
玛丽娜斟酌着语气回答道。
“机械师好啊,工作稳定,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老太太感叹地说道,“不像我那个儿子,要不是昨天他来看我的时候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呢。你猜他做的什么?竟然是给一个给一个帮派头领当酒馆老板。这孩子,还和我保证说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谁信他那鬼话!和帮派扯上关系的事哪有安全的......”
帮派吗?玛丽娜的脑海中闪过那艘阴云中燃烧着坠落的巨型飞艇,神情顿时变得更僵硬了。
“您的儿子很幸运,最近几天下城区的帮派不大太平,最好少掺和这些事。”
“那是当然,我早就教育过他不要和帮派扯上关系。不过这孩子也真是的,净知道贪玩,放学了之后成天和别人在街上鬼混,每天都要等月亮升起来之后才回家......”
玛丽娜被弄得有些糊涂了:“您有两个儿子吗?”
“两个儿子?不,我当然只有一个儿子,他今年才刚上学不久,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但您刚才说您的儿子在帮派中任职。”
“什么,不不不怎么可能,威伦才十二岁,怎么可能在帮派里干活呢?不对,他才六岁,不对......”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停下了,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威伦多大了来着?”她喃喃说道,双手像是钳子一样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脑袋,指甲嵌入肉里像是要把自己的脸皮撕裂下来。
“您还好吗?”
玛丽娜急忙问道。
“我,我很好,只是需要去一趟盥洗室,哎,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了。”
老太太从座位上猛地弹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步履匆匆,姿势古怪,像是有人在搀扶着她的手臂一样。玛丽娜伸手想去拉她,皮肤相触的瞬间没由来的恶寒倏地席卷了她的全身,冰冷而褶皱的苍老皮肤像是游蛇一般从她的手里滑走。
玛丽娜猛地回过神来,眼前恍惚间闪过一道血红色的圆形剪影,老人已经不见了。她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这时候灯光渐暗,大幕合拢,铜管呜咽的声响慢慢消散,第一幕的歌剧已经结束了。
......
“无人入睡!无人入睡!
公主你也是一样,
要在冰冷的闺房,
焦急地观望。”
不知不觉间戏剧进行到了最后一幕,王子猜出了图兰朵公主的三个谜题,皇都内外的人们一片欢腾。然而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公主在朝堂上当场毁约,扬言绝不会嫁给这个未名的异乡人。于是王子独身一人在旅店的房间里诉说着自己对公主的情愫,这首曲子名为《今夜无人入眠》。
“消失吧,黑夜!星星沉落下去,
星星沉落下去!黎明时我将获胜!
我将获胜!
我将获胜!”
尾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细微但又尖锐的叫喊声传入安的耳中。她猛地坐直了,脸上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瞬间荡然无存,目光犀利,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剑般锐利的女人。“你听到了吗,艾瑞汀?”
“当然。”猎魔人低低地回答道,手杖瞬间入手,金属碰撞的咯拉声紧随其后,钢铁的花蕊再度绽放,“婴儿、幼童、青年男子和一位老迈的母亲的尖叫,声音失真变形,应该是恶魔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看来,今晚将无人入眠了。
(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