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病号的珍贵礼物

“黑木耳，阿拉上海屋里厢也经常吃的呀，就是不像你碗里的这个黑鬼劳什子！”老病号神气活现地直起身子，走到刘竹华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伙子，听说你唱歌唱的老好，我今晚是专门来欣赏你的金嗓子的！我嘛，我自己也蛮喜欢唱的，有时候还喜欢跳，边唱边跳！那那那，上次吃了你带来的生花生、生蚕豆，谢谢啊！唉，后悔呀，我真后悔呀，没早碰到你，否则，就不会那么早把春节回家过年，从上海带回来的东西，本想留着几个月慢慢吃，谁知，我实在憋不住，嘁哩喀嚓，哗嚓哗嚓，不到一个月，就基本上哈马斯折腾得精光了！”

屋里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老病号故作懊悔万分的手舞足蹈。

“不过嘛，嘿嘿！我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珍贵的礼物！”老病号的眼里突然放光，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头从右上衣口袋里抽出，伸过头顶，“我昨晚强忍着口水，滴滴答答的口水！只吃了一颗，我的家乡——大上海，留给我的最后一丝慰藉！下次，要再次吃到它，不晓得要几年后了？！也不好意思老要我爸爸姆妈给我寄东西呀！总之，一句话，这是非常非常非常珍贵的礼物，我万里迢迢，从上海带来的！可惜，太少了，小老弟，没你的份——”

他又扭头对身后的几个萝卜头笑道：“哈哈，也没你们的份！”

他摊开右掌：掌心躺着四颗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琥珀色、半透明的东西，枣子模样的东西。

“梦迪、梦桑、塔里、小四，你们摊开你们可爱的小手手，一人一颗！你们，可要感谢你们的舅舅哦！”他说着，转着圈，给萧家的孩子们，每个小掌心里，放了一颗他的珍贵礼物。

“像是，干红枣？”刘竹影喜滋滋地。

“干红枣，不是这个颜色呀！”八个馍馍道。

“莫不是大沙枣煮熟后，又晒干了？”詹老板道。

“啧——”老病号呲笑道，“一个个土老帽土白卡！这都不晓得啊？这叫——蜜枣，蜂蜜的蜜，沙枣的枣！格蜜枣呀，倒也是红枣，只不过嘛，不是普通的红枣！而是，把红枣浸泡在蜂蜜里一段时间，做成的！”

“红枣？蜂蜜？乖乖！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詹老板惊呼。

萧梦迪仔细端详着自己手里这颗半透明暗红色的珍贵蜜枣，她抬眼看看弟弟妹妹们，他们早塞嘴里香甜欢快地大嚼着，梦晨更是连枣核都吐出来了。

“小刘呀，你给咱们唱支歌吧，听他们说，你唱歌比广播里的唱得不差呢！”坐在小床沿上的老病号得意笑道。

“那是他们瞎吹的，唱啥子好呢？”刘竹华谦虚道。

“随便唱，你喜欢唱啥就唱啥呗！”小板凳上端着空碗筷的詹老板，鼓励道。

“那，我唱个临行喝妈一碗酒！咳咳——”，刘竹华说着从小板凳上站起，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尖起嗓子唱起来：

“临行喝妈一碗酒，

浑身是胆雄赳赳！

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

千杯万盏会应酬！

时令不好风雪来得骤，

妈要把冷暖时刻记心头。

小铁梅出门卖货看气候，

来往帐目要记熟。

困倦时留神门户防野狗，

烦闷时等候喜鹊唱枝头！

家中的事儿你奔走，

要与奶奶分忧愁！”

他的歌声行云流水般清丽悦耳，他边唱，两个手还相应地做着刚劲有力、敏捷机智、亲切关怀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

一曲罢，他白瘦的脸盘泛起了红晕，气息微喘。小屋里掌声、叫好声，雷动。

“小刘，再来支杨子荣的越是艰险越向前！”八个馍馍抬起头，停下勒鞋底的手，呵呵笑道。

于是，刘竹华又边比划，边激情满怀地，唱了这首铿锵激越的歌子：

“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

专拣重担挑在肩！

一心要砸碎千年铁锁链，

为人民开出那万代幸福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