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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张婆婆(下)

及至行至周府,周府朱门紧闭。兰卿方才想起此时尚是未时,周进理应在府衙当差。于是,便依旧在上次的茶庄点了杯茶,慢慢地等周进。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见周进及一众随从骑马归来。等待的时候,兰卿渐渐冷静了下来,周进身为男子,且有些功夫傍身,还有几个小厮和下属跟着,自己一个弱女子,是断不能近他身的。

因此,待周进归来,兰卿脸上勉强扯上笑容,不急不缓的朝周进走去,柔声道:“周郎,卿儿我盼了月余,怎不见你去找我?”

周进回身,见到兰卿后呆了呆,大概兰卿未施粉黛,又因心力交瘁苍老了许多,吓到他了吧!

见兰卿已近至眼前,忙道:“最近京都事务繁多,上司交代必要保证京都安全,所以未及去看卿儿。”边说,边往远离兰卿的方向挪了挪。

兰卿笑道:“不妨事。周郎定是不知,自周郎走后,我日夜思念周郎,为解相思之苦,每夜抱着周郎馈赠的宝剑入睡。这宝剑还是你我相识的半个媒人呢!”

兰卿边说边把玩着手里的宝剑,进而突然将剑拔出,抵在了周进胸前。怒道:“只是我不知周郎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还不如我手上的这把剑,更不如路边的阿猫阿狗!”

周进见此大惊,一众随从更是如临大敌,纷纷拔剑欲立下头功。不过周进怕激怒兰卿,急忙眼色示意众将退后。柔声道:“卿儿,我当日是有苦衷的,事后每每想去找你,又怕你伤心。我以为你早已忘了我,过上了新的生活,没想到你如此深情。我也是一直思念着卿儿的。”说着,从身上摸出了当日兰卿赠送的并蒂莲荷包。

原来这周进果然结了一门好婚事,岳丈也处处提携他,婚后立即出钱给他捐了个官。周进也是个厉害的,凭借着自己左右逢源的本事,只三四年便升任了京都的校尉。只是官场虽得意,生活却并不那么如意。原来这孙氏自小骄纵,周进又是个没根基的,所以在家中女强男弱,孙氏刁钻异常,周进并没什么颜面。

及至周进官越做越大,胆子才逐渐变大,偶尔去花街柳巷转转,也不怕岳丈知晓了。不过这世间各色的女子接触多了,偶尔在午夜梦回时,周进会怀念兰卿的温柔缱绻,只凭一片真情爱自己。

所以,那日兰卿来找自己,虽然周进当时绝尘而去,但后来鬼使神差地把兰卿当年的定情信物找了出来,摩挲了许久,又鬼使神差的随身携带了。

当时他想,若是兰卿能接受当一个侍妾,他很愿意把她领进周府。但他也知道兰卿是个性子刚强的女子,这个想法说出来,被兰卿打骂出门也说不定。不过兰卿这么多年都在找寻思念自己,她那么深情没准儿会同意了呢?

于是,周进在两种思想中斗争了月余,及至今日见到兰卿的鬼样子,暗恨自己愚蠢可笑,竟为个老婆子纠结了这么许久。

张兰卿再也不是昔日只知傻傻的付出真情的张兰卿了,所以并没有相信周进的鬼话,一把夺过周进手中的荷包。不过待要手刃了周进时,却迟迟下不去手。兰卿暗恨自己的软弱,原来,即使上天把选择的权利放在她的手上,她依然没有勇气伤害这个曾经重伤自己的人。

周进见兰卿迟迟没有下手,眼中闪烁着犹疑,猜测她一定对自己青丝未了。于是,忙劝到:“卿儿,我知道你是因为钟情于我,痛心于我当时欺骗了你,才做出今日的举动,论过错,我更多一些!今日,我周进在众位兄弟的见证下发誓:今日的事,我日后必不追究,否则天打雷劈!”

兰卿思忖周进顾及脸面,今日定不会当着下属的面打破自己的誓言,但日后便不清楚了。于是狠狠地扔了手中的宝剑,狂奔而去。

这周进见兰卿离开了,笑着跟众随从道:“这是我年少时惹下的情债,没想到她直到今日仍念着我,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让兄弟们见笑了!”

众随从少不得奉承周进几句。

兰卿奔回家后,为害怕周进报复,急急忙忙烧了翠儿和旺儿的卖身契,并给他们不少的银钱,两人不舍兰卿,兰卿便又央锦绣坊的老板给二人找个妥善的差事,不要再为奴为婢的。

兰卿收拾行李细软时,看到那个送给周进的荷包,心中不快,便把它仍在地上踩了几脚,发誓再也不绣花了。却未发现翠儿进门时看到地上的荷包,见上面并蒂莲栩栩如生,一定是兰卿的心爱之物,便将荷包塞到了兰卿的行囊中。

兰卿当晚便雇了一驾马车出了城门,只见茫茫月色,条条道路,不知何去何从。突然忆起了母亲,不知道她老人家还在不在,过得好不好,这大概是在这世间,她唯一可以牵挂的了吧!

于是,便命车夫朝城郊奔去。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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