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月夕甚是惊异于沈家的讲究。犹记得贺芸芷第一次留月夕吃饭,并不像李家吃饭那样随意地落座,吴妈妈先引月夕落了座,贺芸芷和沈噙香方才渐次坐下。而后吴妈妈送了毛巾及漱口水等物,只见那贺芸芷举手投足间的气派浑然天成,倒不像是小门小户人家的穷讲究。
继而月夕被沈家的菜式震惊到了,虽然只是三个人的小宴,吴妈妈却像变戏法一样端出了一碟又一碟,每碟都小巧精致,冷菜、热菜、炒菜、大菜和汤菜齐了,看得月夕眼花缭乱,这吴妈妈即便长着三头六臂,这些菜做出来也要小半天了吧?
只见贺芸芷轻轻地抬了抬筷子,每样只夹了一小口,入口后慢慢地咀嚼着,动作如行云流水。月夕见了暗暗纳罕,跟她优雅的动作一比,自己囫囵吃东西的样子倒像是猪吃食,暗暗有些汗颜。转头却见沈噙香对着一碟什锦豆腐吃得的正欢,行为举止并未比自己淑女几分,月夕愈加惊奇,这两人行为做派倒不像是一对母女。
及至与沈噙香结成了亲如姐妹的情谊,月夕某次便再也憋不住好奇心,在同噙香把玩她那幅宛若飞仙的仕女画时,神态天真的慨叹道:“噙香姐姐,我看沈夫人倒像是这画里的仙女,仪态万方,不食人间烟火,行为气派不像人世间的女子。”
噙香闻言骄傲地道:“当然,听吴妈妈讲,我娘当年尚未及笄便成了名动京都的美人,这画便是画师照着我娘画的。”
月夕疑惑道:“京都?我还以为姐姐是咱们琼州人氏呢,我还没有去过京都,听说那里车水马龙、繁花似锦。”月夕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尚未见过繁华的城池,连县府都没去过,语气里掩不住的遗憾。
噙香闻言亦有些落寞:“我跟妹妹一样亦是琼州人氏,亦没有去过京都。听吴妈妈说,我娘原是京都贺家的三小姐,生母是个通房的侍婢,因为庶出的身份,自小到大颇受了些委屈。按说我娘虽是个庶出,但贺家名声显赫,娘亲生得貌美,仪容姿态又是一等的好,就算不嫁给钟鸣鼎食之家,配个小官小宦也是绰绰有余的。谁曾想在娘亲尚未及笄之时,不知是谁偷偷画了我娘的画像在京都大肆宣扬,一时间我娘的美貌才华倒是名满京都,成了多少男子的倾慕对象。”
月夕闻言心内暗暗惊奇,打趣道:“沈夫人的确当得起这样的赞美。那么多的书上都讲才子佳人的故事,噙香姐姐的爹爹定是个才子了?”
噙香闻言却有些愤怒道:“妹妹的性子还是太率真。这未出阁的女子有些贤名在外自是好的,或是像你一样绣工了得,或是有些才华礼仪的传闻。不过像我娘这样画像被传出去,不知被多少污浊的男子收藏着,却是极为不妥的。况且娘亲的嫡母是个善妒的,眼见娘亲出落的愈加动人,样貌才华样样都漫过了她的女儿,便以此事为由头向外祖父进言。娘亲便被外祖父以休养身体为由送到了贺家的老宅,就是咱们县府的贺家。”继而呢喃了一句:“这画像定是居心叵测之人传出去的。”
“想不到这氏族大家只是外表光鲜罢了!就是这幅画吗?”月夕指了指手中的画。
“自然不是,这幅是娘亲及笄之时,外祖父专门派了京都的画师来画的,可能当时外祖父对娘亲尚余一丝亲情,只是不知当时为何娘亲坚持把画留了下来,画师空手而归。”沈噙香亦是不明白贺芸芷的心思,如若外祖父看了画忆起娘亲,娘亲是否就不会如后来一样窝在这里一辈子,而是被外祖父接回了京都呢?
“是不是沈夫人在县府的贺家更开心一些,因此留下了这幅画?”月夕知道原因定然不是如此简单,古代的高门大户关系盘根错节,辛密之事甚多,生活在其中的人,心情的喜乐是最不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