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诶呦——”
桌上士子险些从桌子上跌下来,在同伴搀扶下才算是没摔着。
“你敢不敢说出来,你家收佃户的田租是几成几斗?比圣上所定之一斗是高是低?说。”面对从桌上下来的绸衫士子,施扬戟指相向,大喝出口。
对面的下来士子脸色阵红阵白,再也没有举手反指回去的气势,身旁同伴也是张口结舌。
满堂俱静。
......
“这几天这些秀才公怎么总是吵?这又吵起来了。”茶楼外,拄着扁担、就着最便宜的大碗茶啃炊饼的挑夫汉子扭头看着里面。
“知道他们在吵啥?在吵咱们是不是民。”另一个长年在门口附近卖炊饼的汉子说道。
“这还用吵吗?咱们咋不是大曌子民?不是民,咱们是虫子不成?”
“嘿,你把自己当子民,人家可没把你当民,恐怕就像你说的,人家拿咱们当虫子,根本没拿咱们当人。”
“我呸!”
......
晋、冀、鲁、豫、皖、赣、江、浙,除了云、贵等更远一些的省道,大曌各地,各种不同的口音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年赋一斗,徭役永免,有田者皆纳赋。
庙堂之上君臣辩论的时候,大曌各地也陆续听到了内操军的宣讲,许多地方官和茶馆说书人的手里也收到了皇曌时报,内操军经过的州县也立起了保民国税碑,碑前每天都围着许多人。各地更是掀起了激烈的争论。
而内操军发出的皇曌时报由于数量有限,逐渐洛阳纸贵,许多没有拿到手的士子乡绅已经把价钱出到了三两纹银,只为能从说书人手里拿到报纸以便于逐字逐句的探究,看看皇帝究竟要干什么。其中有许多乡绅已经从县令那里知道了报纸所言,只是一瞬间便出于最直接、最本能的恶意,不想让这报纸在民间流传,不想让乡间百姓知道的更多,只想全拿到手撕碎,派出管家仆人出言敲打、出钱收买。
若是往日,凭他们在地方上的威势,他们出这个价钱给说书人,没有哪个说书人敢不识抬举。但是今日却失手了,许多说书人不卖。
每一个有报纸的茶馆都开始天天爆满,茶馆老板和说书人每天到手的铜钱都是水涨船高。若只是铜钱支撑,他们也许还不敢不卖,但是内操军着甲带刀,且还是百人一队、绝不分散,他们传出来的话,还有周围穷汉的眼神,让以往趾高气扬的管家仆人不敢再摆出以往的样子,只能商量。茶馆老板和说书人见此自然是拖得一天是一天,也不把话说死,只说定然好生小心着这张报纸、一定不会弄坏、过几天定然奉上之类的云云,就这样拖着,每天铜钱爆满。
其实拖上两天,莫说管家仆人,即使乡绅老爷自己也泄气了:报纸上的东西早已市井皆知,他们出门的时候街上的人都在议论什么一年只交一斗、再也没有苛捐杂税了;什么再也没有徭役、阖家可以团圆了;什么县衙前面正在立碑了;什么城外周庄的村民根本没等县上老爷们派人,已经齐心合力把碑立起来了,大家伙凑的米、面、铜钱请了石匠将皇上说的刻上去了。
诸般议论,令他们泄气的同时闹心无比。
他们当然也知道了,内操军在每一个遇到的村子都讲上半天。但是他们不明白,这些死太监怎么不忙着作威作福、巧取豪夺,反而为那些泥腿子讲得如此用心?据说住在驿站的时候还给钱?人人佩刀携弓,不穷凶极恶的作威作福还给钱,这还是宫里出来的太监吗?还是魏忠贤的内操军吗?
内操军太监们的一反常态、秋毫无犯,并未令地方士绅松口气,桩桩件件,反而更令他们隐隐不安,令向来云淡风轻的风雅老爷们心生烦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