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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元仪,朕任命你为参谋部右侍郎。”对孙承宗的安排之后,王战金口玉牙再吐风雷。
“谢圣上隆恩......”茅元仪强抑激动,叩首拜谢。
茅元仪当然知道皇帝要启用自己,只是没想到,皇帝居然直接让自己成为了右侍郎,与去年的袁大人一样。
他本已经注意到,到了京城就被孙承宗请过去的这些人,只有自己和毕懋康、张春被孙承宗带着去了万岁山军营,还去了军营后面的工坊,圣上还亲自告诉了自己等人“保密条例”,显然,自己的前途就在军伍方向,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前途会如此远大。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王战在参谋部人选上比较属意于袁可立,更想让他在侍郎位置上多干几年配合袁可立——袁可立在登莱任上主动出击,反攻辽东半岛,实在是近年来大曌边关兵事中少有的一抹亮色。
无论袁可立知道多少《步军操典》、《参谋大略》中的理念,在王战看来,至少他的主动进取是非常可取的,现在的大曌非常需要这种精神。有能写出《武备志》的茅元仪配合,有自己这个皇帝的掌控,参谋部尚书一职,袁可立再合适不过了。可是自己想建立南北督察院,又觉得袁可立这个清廉的孤臣最合适。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把对大曌百官的都察放在了首位,只好做了现在这样的安排。
“以后赞画改称为参谋。兵部职方司测绘的天下舆图会给你们一份,参谋部要据此制定出针对不同敌人、不同地理、不同季节、不同气候的作战方案,预判可能发生的战事,以后锦衣卫得到的与此相关的情报也会给你们一份。以后大曌各部军兵都要进京接受朕的轮训,你参谋部也要培训随军参谋。随军参谋归参谋部调配,职责是协助主将阵前决策,但是你要记住,随军参谋可以提出各种建议,但无权干涉主将的最终决定,除非主将造反。”王战堵住了茅元仪接下来可能的致谢言辞,直接步入正题。
“微臣明白。”茅元仪连忙回应皇帝。
“万岁山你也去了,朕新编的《步军操典》、《参谋大略》你已经看到了,过几天军中开办第一期军官夜校,到时候就用这两部书为教材,朕亲自讲解,你也来听,有什么想法可以与朕和老师、还有新军中之人共同探讨。若是有理,可以集结成册,一并在军中讲解,若是大家都认可,朕便收入下一次印刷的《步军操典》、《参谋大略》中,替换旧版本。”
“朕的事情多,第二期以后可能要由你来主讲。”王战又将讲课事宜预先渗透给了茅元仪。
“微臣领旨,微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依圣上指点,凭一生所学,效力军中,匡扶大曌。”茅元仪声音中抑制不住的激动,心中更是明了:
“军官夜校,听名字就知道,这是培养军中将领的。皇帝让自己去那个军官夜校与新军将领一起听课,那从此以后就是货真价实的天子门生,比进士这种所谓的‘天子门生’可强多了,这可是皇帝亲自授课。自从自己懂事起就有心于辽东兵事,每每想起建州东奴之凶残忘恩,胸中都是怒火中烧,今日得明主拣选,不但授以右侍郎之职,更让自己为今后的武将讲解军事谋略,这是何等信任,何其荣幸。今年自己才三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于乡野泉林再次被征召于朝堂,岂非壮志将酬?”
他内心的激动,群臣都看得出来,看着他,许多人也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他们都明白,两个月之前的“天启”之后,不管是什么原因,皇帝已是脱胎换骨无疑。如今励精图治,重视实干之才、重视格物实学,有志于边关兵事,更亲手练出了连孙承宗、满桂都承认的强军,谁若是能在皇帝手下于边关兵事之上有所建树,将来必定是封侯拜相。而茅元仪才三十三岁,这个年龄成为右侍郎,上面还没有其他长官,简直是一步登天。更何况,茅元仪原来就曾是孙承宗的幕僚,同赴山海关外,而刚刚皇帝让孙承宗穿蟒袍上朝,皇帝还将亲手所写的兵书相授,货真价实的天子门生啊,将来茅元仪入阁几乎是板上钉钉。
对于茅元仪的一步登天,几位阁老倒是面色如常。
半生风雨,他们见惯了朝堂变幻,如今皇帝这番安排,并不出意料之外。皇帝亲自练兵已经两月有余,自从上个月十一见过了皇帝所练的精兵,皇帝练出的兵有多强悍他们都有了最直观的感受,自然明白,从此以后皇帝所为万难更改。而且孙承宗和张春回朝已经一个月了,皇帝并未安排具体官职,也没有对阉党这边采取什么行动,显然皇帝所说“齐心为国”不是说说而已,只要此后不再行差踏错,无需过于担心。
阉党那边的言官却是摇唇鼓舌惯了,有些不免露出嫉恨之色,只是想想皇帝这两个月的表现,终究是不敢信口开河。皇帝已经有言在先,要想弹劾,被弹劾者的罪名或是尸位素餐、或是贪赃枉法,否则单从道德品性上弹劾便要被乱棍打死。虽不是十分相信皇帝真会打杀言官,但皇帝在诸多事情上展现出来的英明还是让他们戒惧。没有十足的证据做钉子,连比较具体的事例都没有,只能像以前一样单纯从道德层面攻击,他们已经不敢随意挥起锤子。
看着充满激情的茅元仪,想起茅元仪这些年的起伏生平,王战也暗暗点头:自幼博览兵、农之书,长成便游历九边,观察边塞形势,对边塞雄关要隘了如指掌,随手就能画出九边关键之处的地图,因此曾经被杨镐招募为幕僚。奈何杨镐自大,终至大败。他著成的被彼世誉为军事百科全书的《武备志》一书,已于天启元年刊行,刊行之后名声大噪,为孙承宗所看重,再次用为幕僚。他与孙元化、袁崇焕、鹿善继一起考察山海关内外,协助孙承宗谋划,在孙承宗收复九城四十五堡之后,因功升为翰林院待诏。天启五年十月,孙承宗被排挤之后,他也在天启六年告病南归。如今他被自己提拔为侍郎,虽然年轻,但在军事上的阅历却并不少,而且被自己再次启用,必将更加充满斗志,最后还有自己引路、把关,就算不如袁可立,问题也应该不大。
皇极殿内最不安的就是魏忠贤和崔成秀,还有他们下面的一些死党如王体乾之辈,内心都是惊惧不已,各自掀起了谋算。
事实上王体乾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位在魏忠贤的秉笔之上,但是他在看到了客氏的威力之后,毫不犹豫、毫无怨言的在行事中主动居于魏忠贤之下,甘为走狗,可谓是狡猾至极。如今,他自然不会看不出朝堂的风云变幻。
“参谋部?一听就是帮着将军出谋划策的。之前朝廷就有赞画,如今升格独立为一部,观天下舆图,收锦衣卫情报,对天下战事做出预先谋划,绝对的军机重地。如今茅元仪执掌参谋部,孙承宗以礼部尚书兼大学士,入阁参与机要。几年前就传说孙承宗要带兵清君侧对付自己,如今皇帝这般安排,这可如何是好?徐光启、王徵之辈还没有安排,若都是这般要职,这,这......”茅元仪被任命为参谋部右侍郎之后,魏忠贤心中念头翻滚,恐惧无法抑制,蟒袍后背不知不觉已经湿透。喉头发干,嘴角微动,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又一口唾沫,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在牵动之下如同两条蜿蜒的小蛇。
“皇上若是这般英明下去,有些事情是早晚会知道的,到了那时,九千岁恐怕自身难保,看来应该早作打算了,否则难免没个好下场。九千岁这棵大树乘不了凉了,还能靠谁呢?皇上?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皇上缺银子、缺军饷啊!有了.......”魏忠贤恐惧之时,一旁的王体乾心里也在暗自念念叨叨,大惊小怪的盘算之中,眼角飞速扫了一下刘若愚,暗自吁出一口气:
“这回必须得出血了——不行,出血不行,得割肉!”
想到割肉二字,王体乾心中又是一阵肉疼:白花花的银子啊。
御座旁的太监念头翻滚,御座对面的崔呈秀却看似面色如常。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原本打算这次宁锦大捷之后能执掌兵部,这也是九千岁的意思,却不料皇帝之前说要清修,立了规矩,除了前线参战之人,一律不作变动。上个月接见袁崇焕的时候,皇帝更是直接兼任兵部尚书,彻底断了念想。如今皇帝却又改易朝廷体制,设立新部,任命新官,这哪里是不作变动?这明明是让现有朝廷官员不得升迁受赏、不得变动。”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寒意大作,额头迅速冒出大片汗珠,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掐动着。这是他很少出现的小动作,只在当年投靠魏忠贤之前,被弹劾的时候出现过。
魏忠贤这边的人紧张不已,新被王战召回朝中的徐光启、李邦华等人云淡风轻,早先朝中残余的东林那边有些人却是喜形于色。显然,党争成性的他们还并没有完全明白皇帝的真意,他们只看到孙承宗、李邦华、徐光启等人原来的倾向,只以为朝堂要一朝变天,却有些选择性的忽略了皇帝之前对东林大佬的严厉指责。
“狭隘!”看得出来的、看不出来的,下方群臣诸般表情都落入眼中,目光扫过其中喜形于色的几人,王战暗下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