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此人是武进士出身,不过武力与孙祖寿和赵率教那样货真价实的武进士是不能比的,略晓文墨,是故驸马都尉许从诚的孙子,也是大名鼎鼎的故孝定李太后的外甥,而孝定李太后便是神宗万历帝的生母,天启帝的太祖母。平时他可以站在皇极殿,却是没有机会站在这里的,今天这是第一次。
不知他是不是也对最近皇帝的变化有了想法,无论是行为还是表情,都内敛了许多。若是在两个月以前,李邦华这样说话,许显纯少不得抓住机会告李邦华污蔑,现在却是和手中的内操军都被派出去的魏忠贤一样,不动声色。
王战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对于许显纯,王战读史的时候曾有一个猜测,残忍可能是天生品性,但许显纯敢于如此残忍,很可能与他是皇亲外戚有关,因为他在彼世被审判时就曾经拿这个身份要求刑部大员给他免罪。当然,这只是“敢”的问题,至于为什么“能”,能这么狠毒残暴,是天生还是后天的生活刺激,王战不得而知,也不想费心去探究。此时的“天启”王战对他是没有任何亲情的,只凭未经三法司审断就死在诏狱的那些人,此时的“天启”王战就必须要让他死——没有自己的明确旨意,就敢杀死一个又一个大臣,那怎么可以?
只不过,要死,也要在发挥完余热之后,要死得有利于民心士气。在王战的心里,大曌的国蠹,可远不止那些晋商。
王战得到的消息当然也远不止给李邦华他们看的锦衣卫和东厂审出的这些,只不过内操军传回来的密奏王战没有拿出来。
到地方上去宣讲的内操军已经传回许多密报。
多魏忠贤生祠的地方,地方官员的配合度明显高一些。虽然谁都不愿意缴纳田赋,但考虑到前程,考虑到内操军对皇帝的密报,考虑到内操军乃是九千岁的直属,这些官员还是多有交好内操军的举动。
他们不知道这新政是皇帝的主意还是九千岁的主意,远在京城之外,也不知道皇帝现在的真实面目。凭报纸和听说的一些东西来判断,他们觉得,似乎皇帝变得更爱新奇玩意了,九千岁也应该是更得宠了,这不,把太监、书生和流民都弄来当新军了,还亲自训练,自己都要当大将军了,这不就是大号的内操军?还开工坊、卖马车,卖给大臣的马车居然是一百两银子一辆。所以,地方官员十分积极的也不在少数,派出衙役召集百姓,乡间带路,衣食住行亦招待得十分周到,显然是欲通过支持皇帝的田赋与商税新政来求取进身之阶,至少在九千岁和皇帝面前留下个清晰的印象,以待将来。当然,他们不认为皇帝这件事真能成——历朝历代也没有皇帝敢这样干——他们只是想留个印象、求个进身之阶。另外,他们这些阉党更遭地方士子们鄙视憎恶了。
在内操军传回来的密报中,全是依据王战的要求写的白话,虽是长短不一,但地方情形还是如在眼前:
“百姓开始不敢置信,一再相问,后来欢声雷动,人人称颂皇上圣明.”
“奴婢宣讲的所有村庄都不愿意等县令来给立碑,都想方设法的弄来石料、请来石匠,恨不得马上就把碑立起来,他们觉得只要把碑立起来了,就再也没有贪官污吏、地主老爷敢来欺负他们了。”
“皇上圣旨中有严令,无人敢于拖延,地方士绅冷眼旁观,进展不快......”
“奴婢等在丰县发现有人窥视,且为数不少,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家丁,或是有人勾连的匪类,然奴婢等俱是着甲持弓,还有火铳,窥视之人最终未有举动......”
“有百姓禀报,有人提前来吓唬他们,不让他们相信奴婢们的宣讲。但老百姓听了奴婢们的宣讲之后,还是十分高兴,立刻去找能刻碑的大石头......”
“奴婢等在丰县南遇袭,击杀十三人,余者利用对地形之熟悉,跑掉了。奴婢不敢耽搁皇上大计,继续向前宣讲......”
“湖州百姓不愿伐桑种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