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豁免,她心里窃喜,顺嘴应了。
壮汉挑剔的眼光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以好像还有诸多不满一样的表情转身离开。特别是晚上,永远保持洁白的马褂在灰突突的人群中总是那么扎眼。
她闭上眼睛揉了揉。月色下和周围漆黑混在一起的冰冷被窝和空荡荡的室内,实在没有山下的点点火光有吸引力。
四处好像在开派对一样的氛围,对温小初实在有致命的诱惑,好像回到了驯鹿人火堆的光芒里,依偎在父亲身边,温暖又安心。
久违的安全感这一刻仿佛又回到缺失已久的心窝里。
除了星光一切都被隔绝在外,有威胁的只敢匍匐在隐匿的黑暗里咆哮,想觊觎的只能哑忍在温度的外围外低吟。
老道士的房间暗着灯,大概已经睡下。
反正也没有人管她,正好乘着月色出去走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来到这里后,她很少像这样在晚上出门,一是这里白天男耕女织,到了晚上大都歇下了,很少有人出门,连路灯都没有,没有星光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不像今天到处都灯火通明,天空都被树林里的火光照亮了,不至于一脚深一脚浅,滚到田埂里再蹭上一身泥。
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女的就是女仆花娘,只不过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比从她温小初说的可信,那不如让他们自己怀疑到花娘身上。
全村的人都知道她一直和女仆不对付,虽然她用了点小聪明,但正常人脑子稍微拐一个弯,就清楚了。
免不了有人会推测到她这是公报私仇,不过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跟女仆互相较劲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才不管女仆跟庄贤失踪有没有关系,反正她亲眼看见庄贤是跟着她走的,那么晒的太阳路上又没有别人,她看见了又不能不说。
庄嫂带领的搜救队还抱着一线希望,在山下不知疲倦的寻找。
看着山下连绵起伏的灯火,给这片人烟稀少的山岭披上了虚假繁荣,像剪不断的丝线牵扯着温小初的思绪——如果阿姐和阿爸还在的话……
其实早就习惯了。
还在营地的时候,因为驯鹿人的古老意识,她并不喜欢山民的孩子,虽然玩在一处,但总感觉哪里不对盘,也许是玩闹时,他们互相异样的眼光,让人觉得不舒服。
后来知道了这就是排挤和捉弄,就不再跟他们走的那么近了。
营地并没有跟我同龄的孩子,父亲再亲切,也是一族之长不可能时时关注着我,唯一一个男孩朝鲁,也长我三岁……
她总是一个人。
不过也无拘无束乐得自在。
只是有的时候望望天空,总是被突如其来伤感包围。
这样想想,虽然平时跟庄贤算不上朋友,对早上对方有点冒失的摩擦也心存芥蒂,但有亲娘牵挂的庄贤要是真的就这样遭遇不测,就连她也会伤心一段时间的吧。
短暂的感慨告一段落,温小初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村口,走出了火光的中心,夜深了,山下的灯火也逐渐零落,不知道是走远了还是各自回家了。压不过黑暗的光晕已是强弩之末,再往前就是顺着山势起伏摸不到边际的黑暗。
她抬头看看天色——月亮也沉到了云层里。
是时候回去了。
!
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事出突然,她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有人会叫住她,惊吓之余下意识的回身看去。
周围除了脚下的小路,和身后不远处镶嵌点缀在田野里的村庄,眼前就是荒废的野地和成片散落在乡野间的小树林,人烟稀少,夜晚的景物都显得阴森森的。
这样的环境孤身一人,别说是孩子,是个人都会害怕。
接着小初听清了那个印象里还算熟悉的声音。
“小初,别怕,是我。”
“庄贤?”
男孩站在树丛里,看不清表情,但小初看见是村里熟人的样子,胸膛里七上八跳的心脏一下子安定了下来,但庄贤只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你怎么不过来?”
“我……”男孩似乎是哑了一会,才接下去开口,“我的腿受伤了。”
原来是受伤了,小初这才放下心来,迈腿就要去扶他,“腿?伤哪了?还能动不?”。
树影里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双眼珠瞪得快要掉出眼眶,眼看猎物就要上钩,“庄贤”也更加卖力的呻吟起来,好像真有几分富家子因为有了同伴的关怀显得更加虚弱的娇气。
眼看成功就要如预料中不费吹灰之力的降临,这时刚迈出左脚的女孩突然脚筋一转,向着村庄灯火的跑去。
“你等着,我去叫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