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想,道士不能吃不能穿,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有什么好的。
“如果我说,不要你做道士。”孩子的心性是拘不住的,“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好动和鲁莽,自然会有时间和岁月来熬。
就像种下一颗种子,只是时机因果到了,什么都阻止不了,它终究会发芽。记忆里温暖的声音唤醒了他的记忆。
“不用做道士?”小女孩惊奇得瞪大了眼。
“我只是负责教你一门手艺,让你有在这个世界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来报答呢?”
有了这一条件,温小初才真正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对过去短暂的回念了一下,老道士说:“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目的,不管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至少这一条建议现在还对你无害,不是吗?”
未来谁都无法给你保证,从她接受那破碎现实的那一天她就明白了。
究竟要活成一个什么样子,决定权必须要握在自己手里,一味的听信他人,只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
“如果你害怕,我不会强迫。”
老道士说的对。她的确在害怕。
资源的短缺,疾病的肆虐,经历了人和人之间的仇恨,现在越深入人群越能感觉到躲藏在残垣断壁中目光的犹疑和闪避。
连温小初这样,稍显灵敏却还是脱不了懵懂的小孩子都能嗅到令人不安的焦虑。
这也是温小初两年来除了北山村和咸宜废墟,哪都不去的原因。只要一想到出去就得面对各种排斥甚至是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她就由衷的感到恐惧。
出生起就坐在驯鹿一族的火堆边,耳濡目染着人类最原始的团结和友爱,也许在她心里真正人类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想接触这样丑陋的世界,所以她深入简出,用最直接的方式抗拒着。
自给自足,自成天地的北山村就是最后的伊甸园。
尽管现下政权的基座已经稳定,世界的根基却已回复不到原来的平衡。
人类堪忧前途,几乎是压倒性的。站在这样的危局之前,她的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靠在山岗上的时候,这是她思考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她现在的所做所为有一天真的可以改变她所处的境遇吗?
未来,会是更好,还是……
更坏。
现在现实又把这个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如果现在不去做选择,可能连面对这些问题的机会都不会有。
一想到这个心里的踌躇和犹豫,激升到一个能让生理产生反应的地步,短短几秒就足以让她沁出了汗。
“正面的接受同时随时可能会面临风险,哪怕结局是错的,努力过,争取过,至少活得问心无愧。”小说里英雄一样的台词,当时是多么的威风啊,但只有面临抉择的时候才知艰难。
父亲临终的目光又在眼前浮现,用自己的一切去拼一个充满不可知的未来,值得吗?
哪怕用尽这一生血骨……
也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坚强的活下去。
这是她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了。
可是她连自己的意愿究竟是什么都没有搞明白。现在的选择是不是为时过早。
而那样洒脱的心境,她现在还做不到。这大概是最可悲的了。
这时候女孩才发现,对巢穴外面的世界,她还是一张白纸。
管中窥豹一样的涉世经历,让她比平常孩童更早明白了解了世界的冰山一角,却足以让她对这深不见底的泥潭产生更深的敬畏。
三年前的一次选择,把自己推到方都这个火坑里。
她问自己,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决绝,是不是就不用承受后来那么多的痛苦了呢?躲在别人的羽翼下,生存会不会更轻松呢?
现在,又一个可以说完全陌生的人向她伸出了手。
她可以信任他吗?
现在她还可以相信谁呢?
看着天空的星星,似乎有无数双对她眨着的眼睛,可是没有一个能给她回答。
即使还没有准备好积极地承受自己的选择带来的后果,即使心中还有许多疑问纷乱嘈杂没有得到解答,她还是……
“你干嘛啊?!”
老道士一脸无辜:“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头啊。”
温小初看了一眼老道士皱巴巴的手,护住自己的头,怔怔的发愣——好像真的没有恶意,以前阿爸也喜欢撸她的发顶。
那么……
“怎么样,小友,想好了吗?”
看着老道士像长辈一样慈祥的对她笑,毫不介意自己的无理,突然心里就有一种冲动油然而生,让她向老人伸出了手。
!
象征命运即将交汇的指尖就这样擦肩而过。
孩子充满勇气和愿望的小手沾满了从口中喷涌而出的猩红。刚刚还满是灵性和神采的双目,瞬间像突然被痛苦切断了生机一样了无生趣。
毒咒!
顾不上满身的血污,老道士匆匆把扑倒在怀里的女童轻缓的放倒,一搭脉,心里已有七八分计量像一块大石头一样沉到了心底。
又是这样吗?
一向古井无波的老人颓然的坐倒在地。
“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于此同时,得逞后的傀儡师身后的空气中踏出一只精致的皮靴。
“杂碎。”
“呵呵咳咳咳,你是来救小姑娘的吧,可惜的是你刚好来晚一步。”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傀儡师没有回头,他专注的欣赏着漂浮在双手中那一滴散发出腥臭的黑色液体。
“如果早一点,你还可以欣赏到。”他还没从丧心病狂的笑结束发自肺腑的咳声,即使脖子被对手冰晶随机组成电戟形态的武器死死的钉在石壁上,他还是不要命地试图激怒对方——
“不用太伤心,她现在应该已经和亲人团聚了,咳咳咳。”
来人嘴角忽然浮现的一抹轻蔑的微笑,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跳,那无可挑剔的唇形发出了来自地狱的通碟:“不,我是来找你的,老鼠。”
!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