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宜官!”
一声大喝,让原本正在聚集的村落里所有人都动作凝住。
与此同时,百余名围拢村落的步兵武器铿然出鞘,骑兵提枪横矛,拉紧缰绳稳住马匹。
大部分人望向一字一顿出言的张超,体会着语调中的森冷与厌恶,感受着夜下微风与兵器的冷光,同时噙出冷汗。
唯有荀攸荀祈张机看向化名师吉的师宜官,心跳骤然加快。
这个世界很不公平,无数人在被攀比之中度过,张超便是其中的一位。
他擅长书法,便有人拿他与师宜官相提并论,总觉得他的书法差了一些,他写赋,有人说功力欠缺,悟性不足,不如多学书法,他另辟蹊径写颂,对朝堂歌功颂德,被说成与鸿门都学那等趋炎附势之辈同样有取巧之意,说他真的在效仿师宜官,以此巴结阉党,毫无气节。
要不是他祖上乃是汉初三杰的张良,在世人眼里,他或许与鸿门都学那些人如出一辙。
而即便他的身份是士人,总有人拿他最擅长的书法与师宜官比较,觉得多有不如——他几乎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
以往在太学中,张超与身在鸿都门学的师宜官近乎死敌,此后步入仕途,得朱儁青睐,虽说再没有人在他面前拿他和师宜官相提并论,但朱儁是寒门,私底下自然有人恶言恶语,他身为朱儁幕僚之一,也多有被诋毁的时候,然后便又是拿师宜官诋毁他!
好像什么事情,有人都会拿他最擅长的书法做文章,然后便是不如师宜官,不如师宜官……他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
为什么这世上能者无数,偏偏一个毫无出身毫无背景之人能将书法练就出天下一绝的造诣?无数人无出其右,他再怎么努力,即便是规避八分隶书,只写草书,还是要被人用师宜官踩得抬不起头。
眼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超大喝之后,却也回过神来,捏着提起的剑又慢慢按回剑鞘,心中却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他知道这几日连番杀伐,此时是被勾起了心中的浮躁,用力呼吸企图缓解过来,那边师宜官却开了口,“子并?呵呵,未曾想多年不见,竟然会在此处以这样的境况见面。听说你如今累封别部司马,于宛城之战中颇有建树。为兄听闻着实高兴……今日怎会在此?莫不是与这几位小友有什么误会?”
师宜官面色从容,拱手作揖,还抬手朝着张机荀攸挥了挥,一副笑容可掬的长辈模样。
但他心中却有苦难言。
整个朱儁率领的朝廷军有名有姓的军官将领他在宛城基本都听说了,其中倒也有几个在雒阳就有过交集的——大多都是鸿都门学和太学之争中与他结下了梁子,虽说未必有血海深仇,但阉人与士人水火不容,很多阉人犯下的滔天罪行都被归结到了他们这些受到阉人栽培的鸿都门学的学子身上。
当然,两边并不交好,也不能说各个都与他有过仇怨,或许便是有所耳闻,没见过他也说不定。
但这张超与他同是书法圈子里的,倒是产生过不少纠葛。
严格来说,对方有几次升官的机会,便是因为书法不如自己,被十常侍在灵帝那边压了下来,主要也是党锢,怕身为士人的张超凭着草书得灵帝喜好,从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十常侍便将危险完全封杀在摇篮里,他也算是与对方结怨。
平日里在鸿都门学,原本也有几次交锋吧,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也记不住,但对方那恨之入骨的姿态,着实是让他一阵心虚。
原本这趟出来,就是觉得能够认出他的人不多,没想到才出来,这么快便遇到了熟人,还是最不想遇见的熟人。
眼下隐藏是不可能的了,那几个年轻人肯定对他也有所猜测,他也只能凭着“小友”的称呼先巴结一下,能躲过一劫就躲过一劫。
想想张超过来肯定是因为刘正谋反的事情了,要是自己歪打正着,将这些人拖下水了,怎么也算完成了张曼成的事情,倒也心中觉得有趣。
师宜官这番话出口,孙夏首先便反应过来,暗自捏紧了佩刀凝神戒备。
原本两人冒充过客,他也没有多大的警惕,只是有些紧张师宜官说些不该说的话罢了,眼下知道师宜官和那位领头的有仇,对方还是别部司马,孙夏知道师宜官没什么机会逃脱的同时也是心中一凛。
两军对垒,他也是宛城黄巾军将领,平日没少冲锋陷阵,这时候就怕对方发现。
只是眼看张超目光紧盯着师宜官,一言不发,对他毫不留意,他毕竟在张曼成手下历练多时,也有些放松下来,这时候却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要是在这百人的围拢下杀了这个别部司马,绝对是大功一件,机会不错啊!
荀攸神色终于阴沉了下来,右手食指抬起暗自抹了下唇上稀疏的胡子,目光锐利地瞥了眼师宜官。
张曼成针对刘正策划的所有事情,已经被他在脑海里罗列出完整的过程,至于破解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