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张老太公嗤笑道:“还望老朽成全……你怎知老朽一定是来给你送兵马,来指点你的?老朽……便是来杀你!”
“若要杀我,不用你亲自前来。也不用仲景兄家的孩子前来……让孩子见血,终归不好。君子远庖厨,意寓要有仁德之心,若你此次前来带着杀意,绝不会让孩子前来。”
刘正摇摇头,笑道:“何况,那些人四更天听了我的话,此后离开,结果如今只有你与文功曹、陈贼曹前来。想来老太公还代表着涅阳令那边的态度。所以在下断定,你这趟是来找答案的,而且即便找不到,也得因为在下对涅阳令他们有救命之恩,以及张家也被在下拖下了水,送在下兵马。”
“呵,呵呵。”
张老太公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可掬的模样与方才看着张机一家时一样。
荀攸暗自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打量了几眼此时显得大有不同的刘正。
张老太公笑了好一会儿,却摇头叹气道:“刘德然啊刘德然,老朽来时只以为你有些年轻气盛,书生狂傲,没想到此时才觉得你竟然是有些疯了……疯言疯语不断。”
他站了起来,荀攸适时搀扶,心头有些捉摸不透老人的想法。
老人抬手挡在眼前,抬头望向阳光,随后点头道:“天气好,心情也不错,老朽便告诉你。你说的这些,老朽确实经历过,只是老朽能从这村聚出去,这五十年的功夫自然没有白花,便是他们,也任凭老朽对你怎么处置……老朽只要稍微心中不顺,便能拉你那些手下陪葬,乃至你涿县的家人,也能一并扫除。我用一人之死,便能换我张家置身事外,你为何觉得老朽是来帮你的?为何觉得老朽会束手就擒,成全你整编我张家门客?”
刘正怔了怔,脸色阴沉道:“老太公确定要用如此刚烈的手段?”
“为何不用?难不成,你还会杀我全家?我儿品济,我孙仲景,可是救你了。你若杀我全家,品济、仲景必然以死相求,到时候,你该如何?”
张老太公神色戏谑道:“老朽到时已经身死,可管不了这些事。你别觉得老朽会仁义。便是赔上半族性命,总好过被你牵连,全族身死殒命来得好。”
“老太公着实言重了。如此局面,刘公子尚且年轻,如何能够舍取?这等考校,留到以后吧。”
荀攸急忙圆场道。
张老太公望了眼他,“哦,还能让你与荀氏的关系完全破掉,至少人前绝不敢有人给你撑腰。呵,看来人老真会成精,老朽这一念,还是一举多得啊。”
荀攸心中一凛,刘正却笑了,“老太公教训的是。这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举,他日或许有人会做,在下定然有个准备,让人无处施展。至于如今,老太公还是不要再设想下去了。杀母杀妻之仇,刘某年纪尚轻,只怕真的顾不了许多……到时宁可背负不仁不义之名,总好过背负不孝之名为好。毕竟,百善孝为先。只是,老太公好不容易让张家自这张家聚出去,成为涅阳士族缙绅,舍得浪费多年心血,以全族之命陪葬我刘家女眷吗?若你肯,在下……自当奉陪!”
“能让你刘正小儿断绝仕途,让你心中抱负、一身本事无处施展,乃至遭逢刺客日夜追杀,从而郁郁而终,不至于害人不浅,老朽为何不敢做了?这可是大善事!”
老人笑起来,阳光下那笑容却让刘正如置冰窖,“说句难听的,老朽残破之躯,半只脚早在棺材板上踩着,临死之前能以此换我张家一世清白,让我张家子孙后代明白威武不能屈的道理,还能封了你的前程,老朽……可是死而无憾了!”
“老太公,别忘了,张曼成对我还挺有善意的。”
刘正针锋相对,还要笑起来,但那笑容刚浮起,便凝固了。
只见张老太公突然敛容,绷着脸看着他,那目光眯起来,眼角的皱纹却蕴着难掩的杀意与威势。
“刘德然,原来你是这等逆贼!”
荀攸目眦欲裂,大喝道:“荀某还以为你真有大抱负,没想到老太公三言两语就将你的心里话套了出来!此时穷图现匕,你莫不是还想杀了我们不成!”
刘正变色,“我没有!”
“你拔枪啊!无耻反贼!大逆不道!荀某惹得一身剐,大不了学老太公身死,让我荀家置身事外!”
“这就是句玩笑!”
“玩笑?你个蠢货!生死对弈岂容你在此戏言!如今我等既然知道你心中所想,荀某定然饶你不得!你最好别让荀某逃了,要不然,攸必让你家破人亡!”
“你敢!”
刘正猛地睁大眼睛,抬手捏住背上霸王枪。
“你来!来啊!荀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