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青州之事归他负责,也就不敢吱声,只得一边悄没声地以袖擦面,一边深宫怨妇似的默默承受。
司马懿见儿子颇为滑稽,这才勉强消散了怒火,先让侍女为其擦拭更衣,而后语气平静道:
“看来曹芳这伪帝颇得人心呐,既然暗战收拾不了他,那咱们就得明日举行朝议商定其他更狠的法子了。”
又斜睨着房顶幽幽道:
“先帝啊先帝,你选得好大儿,竟处处与我作对,那你在地府里也就不要再怪我讨伐你那好大儿了。”
司马昭听到还要朝议,顿觉不以为然:
“父亲见得虽是,不过不必举行朝议了吧,朝中之事只需父亲一言而决,眼下除了征伐伪帝,儿子实在不知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如今本就是火烧眉毛,何况您之前已经宣示天下日后或将行征伐伪帝之事,现今再举行朝议弄得纷纷扰扰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啊,还请父亲直接下令讨伐吧。”
司马师冷然一笑:
“子上这就是考虑不周了,父亲虽然在朝中一言九鼎,但也不是没有反对势力,举行朝议,一来可以引蛇出洞,让反对者暴露出来,让咱们知晓其在何处,是何人,以便于战前监视,不使其在战时于后方作乱;二来,也可借此机会整顿统一本方思想,一举而两得,如何能不举行朝议呢?”
司马懿一脸得意,看着司马昭,而后朝司马师努了努嘴:
“多跟你兄长学学,许多事情不可以势压人而行,亦不可在根基尚未稳固之前就多行极端,更不可在大战之前不知晓明暗之敌,否则天下汹汹,必生出巨大阻力,必坏咱司马家的基业。”
“儿子明白了。”司马昭一想确实有理,当即恭敬听从。
洛阳。太极殿。
天子曹髦木偶雕塑般端坐于御座之上。
司马懿则以脾睨天下之势自成一排坐于左列群臣之首,以平静的口吻先将青州之事与此刻天下大势说了一遍,随后便以询问地语气说道:
“伪帝先前庸劣无道,冥顽不灵,以致曹爽肆虐,朝野大乱,如今又恃兵逞凶,怙恶不悛,造成魏国分裂,东西并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懿欲兴兵讨平之,诸位说说,此事妥当否?”
说完便转头望了望立于身后的高柔一眼,他希望元老们先发言。
高柔这时可谓左右为难。
他虽已被司马懿架空“升”任太尉虚职,除了尊贵毫无实权,但却一直在暗中观察时局。
他显然清楚此时除了讨伐曹芳以外,是很难有其他办法消灭许都朝廷的。
但他也想要以防万一呢。
曹芳的才略已经被证明并不简单,要是哪一天人家赢了,自己今日主张讨伐之事很可能会被其日后翻出来追责算账,那时,岂不就要因此祸及三族了。
他先前已经铸下大错,此刻只想尽可能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为曹芳做些事,以防在日后曹芳获胜之时罪加一等。
计较清楚之后,他便老神在在地回道:
“太傅三思,柔以为许都天……伪帝虽然有诸多过失,但毕竟乃是先帝亲立之君,实不宜兴兵伐之,以免冒犯先帝在天之灵。”
“那高太尉以为当如何?”
司马懿心中十分不悦,但一再提醒自己戒急用忍,因此面上和语气仍是平静无波。
高柔在宦海中摸爬滚打多年,立即意识到了他的不满,但此刻决定不再像从前那般盲从于他了,于是仍然从容回答:
“对先帝所立之君加以刀兵,柔实难同意,柔主张可遣使劝其来归,望太傅考虑。”
劝降便是劝降,还非得说成是“劝其来归”,司马懿不禁一边暗笑其迂腐,一边思量元老态度或许有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