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伺候的知客僧心中道,看向拓跋慎的眼神有些异样起来。不过刚才经历了灵秀和尚的事,他可不敢插嘴什么。
法道也不生气,面色平静道:“所持论者,不外乎宗伪经之说,称佛乃道之生,非为中国所设,是为夷法,不合中国之情。又称佛徒髡发,弃亲,绝嗣,蔑礼,无上等。皆为不探佛理之妄说,此节士、僧已多有作文驳斥。檀越若是有心,亦可拜读。贫道处正有二十余篇当今名士驳文。”
果然生气了,拓跋慎见他最后还是说了点负气话,不由心中暗笑。
“诸生作文,弟子也拜读过不少,其中尤赞同谢镇之,朱广之二士所言,谢。朱二士以巧思妙言破道士顾欢夷夏相异,夏善夷恶之说,读来至今让人拍案叫绝。只是诸名士虽能勘破夷夏论之荒谬,但却不能解佛教眼前之忧。”
“檀越所言眼前之忧为何?”
“盖中西之异也。中国与天竺远隔万里,文字不同,律法不通,来往一次十年不足道,如此山水相离,若说无异,亦是自欺。佛教中髡发,出家二意不说,此为佛教中心,无此二者则佛教不立,但于细枝末节之处,何不宽容看待?我听他人有入乡随俗之言。以前佛教初入中国,文字不通,理意不能教之汉人,加之道门势大,诸僧为传教之故,乃引道入佛,中国之士方接受者渐多。由此可知能得人心,必要先将自身融入其中,使人心生亲近之意,方可渐次深入。若是自闭门扉,崖岸高峻,则外者不能入门,远者不能归化,如此,莫说二百年,千年亦不能有所得。弟子所言,法师可认同?”
法道点点头,说道:“檀越所说甚是。只不知檀越能有何妙策?”
戏肉到了。
说了这么多,不就为了他这一问嘛?拓跋慎心中暗喜道
“敢问法师,信众来建初寺中祈拜祷告佛祖、菩萨,所为何故?”
法道想了想,说道:“世人祈拜神灵,或为恶多,心不安,祈神以赦其罪,或生平不幸,祈求福报。诸如此类者甚多,不可细说。”
“正是,世人信奉神灵,不论佛道,皆为有所求。便说这观世音菩萨,来寺中求拜者,大多是一求消灾减难,二求得赐子女以延祭祀,且此二条能惠者甚广,遍及男女,不分贵贱,是故观世音虽位列菩萨,于民间声望却不减于释迦,弥勒。”
“于士人百姓来说,能消灾减难之佛陀甚多,不惟观世音菩萨,世尊,弥勒等众佛菩萨皆可礼求,而求子者唯有一观世音菩萨,故信众无他佛所求。只是佛陀虽说无相无形,不介男女,但世间俗人不少,好附近因缘,若是能铸观世音菩萨为女身,便是求子者之缘,建康士女闻之必欣然登门,便是本心怀犹疑者亦或有前来一观之心。再者,道门之中多有女仙,民间亦有摩笄夫人,佛教岂可长久无女身之佛?”
“不瞒法师,这二区佛像,一区是为赠庐陵王母淑妃张氏,一区是为赠庐陵王妃。大师若是能大张盛事,使建康内外皆来此参与盛会,则建初寺可名盛京邑,弟子亦能籍法师之名,欣然送此二像。”
“倘能如弟子所言,于佛门而言,可拉近佛门与士民的联系,于建初寺而言,亦能使贵寺声名益张,诚可谓一举二得。”
拓跋慎将心中的话说完,也觉得颇为畅意,端起凉茶喝了起来,只是两眼盯着法道,看他的反应。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法道还是不答应,那就算了,大不了另外找一家,他就不信建康这么多寺院,还能找不到愿意的。
法道听完拓跋慎的话,复双掌合十思考起来。还没待拓跋慎放下茶盏,就睁开眼道:“檀越所言,甚是有理。贫道一时犯了痴,幸有檀越点拨”,说完起身双掌合十微曲身喧了声南无音拉磨以示谢意。拓跋慎也赶紧还了礼。
“法师,弟子本月八日将渡江北还,七日前可否能来寺中迎佛。”
法道暗自想了下,道:“若能七日夜幕前来迎方好,贫道寺中尚需做准备,下请帖。”
“如此,多谢法师了”拓跋慎长揖拜道。
七日,也不算晚了,等迎回了佛像,第二天趁萧赜送行的时候,转送于萧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