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海伦为两人泡了茶，然而在事务所已经喝了足足两杯，斯蒂文没有再多喝，“说起来，尼尔的来历确实有些不一般呢，他是在一个雨夜，被我们的前任院长，也就是我的爸爸在大门的石阶上发现的。当时暴雨倾盆，在暴雨声中，他听到门外传来某个男子焦虑的请求声，以为是路过想要避雨的人，便去开门，结果没有看到男子，倒是看到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浑身赤裸、身上满是雨水和泥泞，而且连块裹身体的布都没有。他赶紧把孩子抱回来，悉心照料，所幸孩子很健康，那场大雨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

“雨停之后，我父亲找到附近镇的镇长，询问是否有人家丢失了一个孩子，但一无所获。实际上他也没有对此抱太大期待，毕竟在倾盆大雨之中，被人这样丢在福利院的石阶前，几乎是100%的弃养行为。在这之后福利院便正式收留了这个孩子，斯泰里养育他到2岁，一对年轻的夫妇把他领养了。尼尔是个很乖、很重感情的孩子，每年圣诞，他都会给福利院寄信。”

斯蒂文和罗宾对视了一眼，罗宾问：“海伦院长，请问您父亲捡到尼尔的具体日期是？”

“我记得应该是九年前的夏天，大概是……七八月份的样子。”海伦回忆了一下，“更具体的时间需要我查一下档案，稍等……”她对脚下的空灵糖吩咐了一句，空灵糖晃动着半透明的身子远去了，糖块儿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斯蒂文慢慢开口：“还有一个问题，您提到当时暴雨倾盆，如果是在夏季，那应该还伴随着雷暴，您的父亲是如何在雨夜中捕捉到门外男子的请求声的？您有想过这一点吗？”

海伦愣了一下：“这个……”

“也许他用魔法做了扩音。”罗宾说，“如果他能用魔法进行扩音，为什么不能多给孩子施加一个避水咒语，让孩子免受暴雨侵扰呢？既然他向福利院请求帮助，想必也不希望孩子死去吧。此外……”

此外……斯蒂文皱眉，在老院长开门后，男子便消失不见了，他又是如何判断老院长听到了他的请求、并开门将孩子抱回家呢？在能见度有限、环境又危险的雨夜，他是怎么过来的？又到哪儿去了？

正在此时，空明糖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小沓旧旧的、泛黄的羊皮纸。海伦拿起羊皮纸，确认了具体时间：“找到了，是在九年前的8月21日。”

罗宾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个日期，斯蒂文模仿罗宾的习惯，朝海伦院长鞠了一躬：“海伦院长，感谢您提供的帮助，罗宾先告辞了。”[2]

走出福利院，罗宾问斯蒂文：“罗宾探长，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斯蒂文淡淡地看他一眼：“团长先生，您怎么看？”

罗宾差点儿被弟弟这话给呛着，他知道斯蒂文肯定在心里追加了一笔胜利：“去附近的村镇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吧，比如说……九年前是否有男子失踪或是……遇害。”

“嗯。”斯蒂文表示认可，“走吧。”

之后的调查中，斯蒂文不愿意再被认成罗宾了，演得像演得好是一回事，想不想演是另一回事。侦探协会会长营业性质的体贴和绅士比任何都要消耗他的精力，于是斯蒂文又变成了罗宾的小助手。两人走访了附近的三个村镇，在最后一站，当罗宾向老镇长出示尼尔的照片时，他取下自己的老花镜擦了擦，然后重新戴上：“……这孩子……长得确实有点儿像我们镇上的人。”

罗宾看到了希望：“请问他叫什么名字？现在还住在镇上吗？”

镇长摇头：“他叫西里洛，不过很遗憾，他在十年前就失踪了。”

十年前？两人对视了一眼，罗宾的一句“太好了，或许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被他生生吞回肚子。斯蒂文问：“他还有别的家人吗？我们想向他们了解更进一步的情况。”

“有，我写给二位吧。”一旁的蜗石贝把羽毛笔和羊皮纸递给老镇长，镇长在上面写了个地址，交给两人。

西里洛是樵夫，据他的家人说，十年年前的8月，他照常与他的宠物小蜂猴一起上山砍柴，然而当天晚上却没有回来，为了找他，镇长发动了几乎半数的镇民去他砍柴的地方搜山，然而却一无所获。

“西里洛先生在镇上人缘应该很不错吧。”斯蒂文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是啊……他乐于助人、重情重义，而且总是面带笑容，他失踪后，镇上的人都很难过……实际上，直到现在，还时不时有人提起他呢。”西里洛的母亲艾莎女士抹着眼泪，轻声细语道。

“西里洛先生有孩子吗？”罗宾问。

“没有，他失踪的时候才二十岁，不过镇上有个跟他很投缘的女孩儿，在失踪前两人还在发展关系中。”

罗宾看了斯蒂文一眼，后者用口型问他“照片？”，罗宾有些迟疑，“还是算了吧。”

他脱下圆顶礼帽，“艾莎女士，我们先告辞了。”

“等一等，”艾莎叫住罗宾，她看看罗宾，又看看斯蒂文，“等一等，两位侦探先生，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西里洛，我的孩子，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如果你们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罗宾的脸上露出了难掩的哀切，半晌没有说话。斯蒂文沉着声音道：“很遗憾，艾莎女士，我们也不知道西里洛先生在哪里。”

艾莎眼里刚刚燃起的像星星般的希望消退了，转而是他们最初见时的那种死水般的平静：“我明白了，是我唐突了，很抱歉。”

斯蒂文摇头，表示“这没必要道歉”，也表示“为西里洛的事我们深表遗憾”，他身旁的罗宾抱着双臂，陷入了同样深切的漩涡里。

[1]位于雪人谷脚下的一片原始森林。

[2]弟弟演得太像了，罗宾忍笑之余又有点怀疑这不是他第一次冒用身份进行调查了。（斯蒂文：当然不是第一次啊，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