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陈大师。”
江萨还未来得及搀扶,陈衍就已经摔在了地上,头上被磕出了血。
“快来人呐!”
众人将虚脱的陈衍抬回床上,往额头上敷了些药。
陈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糟糕,心中抑郁得紧,喉咙中涌上了一丝甜味,一口淤血喷了出来。
“咳咳咳……”
陈衍快把肺给咳出来了,五脏受损,精气大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江萨让人取了碗血食来,给陈衍服了下去。
过了个把时辰,心灵手巧的木匠将两根木棍穿过椅腿,打上了钉子,让陈衍靠在椅子上,四个人抬着他出去。
鬼匣子一直挂在门外头,陈衍被抬出来才注意到。
“衍,你不该如此冒失的,我受伤颇重,怕是护不得你,真强好胜可不是你的品行。”
“凌先生,此次遭逢大难,令我想通了许多,人这一生或长或短,纵有千种活法,我也只能择一而终。日复一日如缩头乌龟般空活个千年,又能如何?余生只愿顺心而为,不讲善恶对错,亦不算利益得失,人生苦短只求不空来一趟,对得起己心便是足矣。”
顺手将鬼匣挂在了椅子上,陈衍环顾山寨周围的山山水水,见云雾缭绕下的山脉翠绿葱葱,有清冽山泉自山而下,鸟声悠扬动听。
陈衍:“如此景色,实在动人,若是在此处建一处庄园如何?”
凌先生:“世道动乱,此地临近边州,东侧群山恶徒甚众,盗匪不断,走私商贩也时有路过,若非实力过强,怕是站不住脚。”
陈衍暗自记了下来,还是得发展自己的实力才可,也不知道鬼街这一别数年,会变成何般磨样,得多设一处立身之所才可。
抬轿的四人听见一人一鬼公开议论,尿都快被吓了出来,走得又缓又稳,生怕得罪了陈衍。
“大师,前面就是木楼了。木楼处有不少蛇虫,我已命人撒了石灰和驱虫粉。”
“此楼便是那阿赞生前居住的地方?”
“我已审问过多名匪徒,应是此处无疑,此人深居简出,极少出楼。”
“命人掘开此地,楼中挖掘出的任何东西都要拿给我看。”
“是!”
江萨立刻从外头调来了二十多个匪人,分成三队日夜挖掘。三个管工手持鞭子,又打又骂,奈何这些人平日就食了几口稀粥,不仅干得慢,还倒下了不少。
陈衍趁这段时间游了遍村寨,这寨子据这些匪人所说也是这帮逃兵抢来的,几经易手下已经不知道是何人所建。
但绝不是山匪之力所能完成,山寨中建有完整的下水道系统,两道寨门各有两座箭塔高耸在后。寨中还有水渠连通山顶的活泉,两座粮仓和十多座地窖,即便是被围了寨,也可保证多日不断水粮。
可惜太过破落,等彻底驯服了这些山匪之后,定要让他们多加修缮。
得抓紧毒药的研发进程了,陈衍命人拿来了纸笔,写下来一些草药和蛊虫,让江萨带人去山中搜索。
要是在鬼街就不必这般麻烦了,这区区几样东西有钱就能买到。
毒药的配比需要反复调试和实验,陈衍从阮良伟的记忆也只是得到大概的药方,具体的配比却是模糊不清,能得到药方已然不易,毕竟常人来说也记不得所有毒药的配比。
阮良伟能在此地扎根这么久,说明至少有几类毒药可以从附近获得。
现在也只能等江萨他们的进展了。
陈衍让四人抬着他下山,他想趁现在还有空,去看看山下的田地。现在这田可是山寨的命脉所在。
天气阴沉沉,小雨滴滴答答撒落不停,一阵又一阵的清风甚是凉爽。
山寨的防御力度还远远不够,以商队这两百来人既要看守田地,又要巡守山寨,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商队中最下等的杂役此时也披甲持矛,看守山门。寨门仅仅只有十来个杂役看守,这些新提拔为护卫的人大多面黄肌瘦,骨瘦嶙峋,连站都站不稳当,双目无神,连威慑力都没有。
等同帕拉将这些人练上半个月,或许面貌会大大不同。
雨水滋润过的山道非常湿滑,四人肩膀上驮着的是身家性命,不敢有丝毫的差错,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知不觉中汗水打湿了后背。
江萨静静跟在后方,陈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不在乎他想什么,若他还想着靠江萨的身份去复仇,定是没门,因为这边事情一了,他就带着沙立回鬼街,不会在给他染指山寨的机会,就连江萨这副躯壳也要彻底毁掉。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陈衍食了些干粮,让四人驮着他上了象背。
象群养在了山脚下,倒是吃得不错,想来它们也不愿意离开吧。
土匪们圈起的田地藏在了密林深处,位置倒是隐蔽,就是时常有野兽出没,田地是有些贫瘠,或许和土匪懒惰成性,缺乏打理有关。
与见人就抽的管工不同,阿披实还算是个老实人,不仅给土匪们搭了十间草棚用于避日,还让土匪们轮流歇息,避免中暑。
见到了陈衍,阿披实如同见到了亲爹般亲热,扯着笑脸迎了过来。
“田还是太少了,养不起千来张口。往后练兵,肉食定是少不了,油盐布茶还没有着落。”
陈衍顿时感觉任重道远,兴趣减少大半,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山寨建设好的那一天,到最后可别成了他人嫁衣。
“是啊,这些土匪不思农耕,以抢度日,连耕牛都吃了,山寨中除了这百来亩薄田之外别无长物。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这田可就要错过了春耕。这些个粗汉子,竟连田怎么种都忘了,实在可气。”阿披实应附道。
陈衍陷入了沉思,这山寨比自己想得要糟糕太多了。
绿油油的稻苗扎在了水田之中,土匪们不时起身锤锤背,在监头的鞭子下又不得不弯腰接着干活。
五大三粗的妇女们在草棚外起了口锅,用一根木头在锅中来回搅拌,米香令众人心猿意马,但在鞭子下再次强忍饥饿,将头往泥水下埋去。
田野边上,另一群土匪正编着篱笆,防范野猪和猛虎。大象驮着木头缓缓而来,八座拔地而起的哨塔建成后,百亩田地将一览无余。
“那一批伤马还在吧,留下母马和种马,其他全杀,烹了犒赏所有武士。”
“是!”
望着这片欣欣向荣之地,陈衍终究是不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