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笼里的白鼠仍在疯狂四处撞击,不断发出“吱吱”的叫声,在彭萱萱听来甚至带着一丝哭腔,看着被撞击地不住抖动的塑料箱,她又站起身从窗沿搬走几盆花卉,将鼠笼结实固定在墙角。
十分钟后,她思虑再三,确定锁紧了屋里的窗户后,去了学校附近的医院急诊做紧急处理。
自然,她并没有说出伤口的真实由来。
翌日上午,她照例将观察数据和白鼠还给了实验室的负责人。在天亮后,她尽量修复了网盖上稍微变形的铁丝,让一切看起来和往常一样。
负责人依旧按时在六楼的楼梯口等待,仿佛她多前进一步都会导致整个课题项目的失败。
做完这些后,她满心惶恐的往楼下走,姿势大概是僵硬异常。理论上说,自己必须将昨晚的突发事件汇报给学院,这是必须遵循的规定。
但这场事故一定会归咎到自己身上,造成的后果,不言而喻。
延毕和处分是逃不开的,这些对她来说,比隐瞒事实带来的心慌更加渗人。
更何况,受伤的只是自己,只要自己不出事就可以了。
不久前,她风闻课题组里负责生物灭杀的一名老教师也意外受了伤,似乎同样是咬伤。
她回忆起那名老教师的身影,半晌后自顾自点了点头,嗯,最近应该见过他。
应该吧……她犹豫不决地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
“你等下。”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答,“有什么事?”
负责人的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一圈,然后回到她的脸上:“有没有其他事要说?”
“嗯?”她心里一激灵,“没有。”
“看你似乎很紧张。”负责人拧着眉头看她。
“没有。”她搪塞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要毕业了。”
“唔。”负责人抿着嘴点点头,“你眼里红血丝确实不少,是该给自己放几天假。”
“事情比较多,没关系的。”她匆匆回应。
“那就好,该和你导师提的,就提。”负责人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进了实验室。
走出化工楼后,彭萱萱瞬间觉得莫名烦躁,这才5月13号,夏至都还未到,为何天气会如此炎热?
强烈的干渴和疲惫感忽地包裹了口腔,她不得不停下大口喘息,在一阵呛咳后,她决定回到寝室休息一会,而不要再回到那间办公室继续搜集什么枯燥且无用的数据。
至于毕业论文,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在焦躁和烦闷的情绪干扰下,她竟忽略了对毕业的隐忧。
回到寝室的一刻钟后,彭萱萱便浑身发抖地离开了寝室,甚至对走廊上其他女生惊慌的目光毫不察觉。
她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和同屋的唯一一名室友吵起来,只记得她不安地指出自己今天罕见的兴奋和暴躁。
在听到室友的这句话后,她便瞬间情绪失控到浑身发麻发抖。
她曾选修过医学院的课程,按当时那位老师的说法,这大概就是肾上腺素快速分泌的感觉。
在冲着室友喊叫出自己这辈子都没说过的脑海里能想到的最为粗俗肮脏的话语后,她做了一件自己从未预想过的事。
她扬起手掌,用力在室友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室友一脸不可置信地捂住脸,盯着她不断抽搐的面孔。
她蓦地愣在原地,自己从小家教严格,竟然在同一天内做了口出恶言和动用暴力。
数秒后,她缓缓收起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强烈的悔意让她不敢直视室友的双眼,只能选择径直开门离开。
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临近毕业酿成大祸,毕业论文反复不通过,甚至现在亲手伤害自己的三年好友。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汩汩而出,她顿觉浑身无力,蹲坐在阶梯上掩面痛哭。
此时,托特包里的手机又开始接连震动,即使不去看也知道,是医专的那个男生。
她倏地取出手机,很快编辑好一段言辞激烈无比的消息,接着用力按下发送键。
这条消息似乎奏了效,果然带来了片刻安宁,但她在深呼吸几次后,依旧无法平复兴奋躁动的心情。
回到办公室后,她盯着手里刚才打印店取回的不知道第几版毕业论文,忽地尖叫一声,旋即将手里的一沓纸撕得粉碎。
看着被自己奋力扬起,如雪花般散落一地的纸屑,她才感到无比舒爽,忍不住发出兴奋诡谲的笑声。
杀了导师吧。
这个念头如迅雷般在她脑中闪过,惊得她浑身震颤。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即使惊惶羞愧,这个想法却如梦魇般挥之不去,甚至愈发强烈。
此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大作,她抓起一看,竟又是那个男生。
按下接听键的一瞬,她忽地改变了想法。
晚十点左右,她和那男生走在南操场的跑道上,对他说的任何字都听不进去。
深夜,僻地,她很清楚他的打算。
终于,看见他犹豫不决的伸过来的手时,一声轰鸣猛烈在脑中响起,剥夺了她的自我意识。
等她回过神来时,地上只剩下一节手指。
她恍惚着擦拭嘴角,看见了指尖的污血。
一阵干呕后,强烈的倦怠和晕眩感让她只想立刻躺倒在地。
去哪里呢?她不想在回到化工楼,更不愿面对室友。
她的视线模糊,只是一味地踉跄向前。
在闭上眼前,她看见的,是如漩涡般的,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