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素日见到的东家都是极尊贵的子弟,往日迎来送往的客人高门夫人小姐多如烟云,此番太后亲至,倒也没有乱了阵脚。
太后眉眼湿润,她躬着身子直直看着对面凌空戏台上的戏曲,手里紧紧捏着锦帕,眼睫毛上泪珠点点。
雅间内,一众少年少女静静陪坐在身侧,正襟危坐。
洪四痒立在一侧,他轻瞥了眼太后,眼神轻移落在桌案前眉眼淡然的少年身上,那人噙着笑,眉眼至始至终未变。
他垂下眼眸,单就这一出戏曲便能证其人才华之高,更何况近日京中盛传的《西游记》。
如此之才华,陛下之言恐难立住脚。
那书信自然是捏造的。
夜阑人静,不见月光。
林府书房。
林珙一身黑色劲装,他施施然披上一袭黑色外袍,宽大的帽子在眼睫间落下片阴影。
修长白皙的手指凉凉划过桌案上的明黄圣旨,他眉眼冷淡,漫不经心得取下脚上的五十斤铁砂包。
“公子,”
林珙垂眸看向下首,地上两个少年静静跪着。
“今夜,不必跟我。”
“公子,我等乃公子护卫,保护主上,以命相报。”
桑榆急声开口,内向的少年噙上泪光。
何事需要主子取下从不离身的铁砂包?
林珙轻轻摇了摇头,今夜此行他并无把握,至多...全身而退。
“主子,您去哪里?”
东隅轻瞥了眼身旁急切的胞弟,他沉吟半晌,开口。
“踏南天,”
少年嘴角勾起,慢条斯理得佩戴上黑红布条。
他手一张,长剑入手。
暗夜,少年足尖轻点,疾行在空无一人的街巷。
夜风拂过,落叶在空中轻轻打转,黑色身影一闪而过,落叶悠悠然在半空中打着圈。
南庆皇宫。
林珙双眼蒙着布带,少年目光灼灼,飞身一跃,施施然于宫墙上站立。
他旋身一闪,在檐下朱红大柱后藏身,少年调息着呼吸,听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同一时间。
庆帝寝宫附近,身穿铁甲的桀骜少年眉眼轻抬,他手一扬,身后跟随的禁军脚步当即顿住。
他闭上眼睛,风中树叶轻颤,锦鲤跃上水面倏然落下,水滴清灵。
身后禁军面面相望,他们紧紧看着身前沉下心神感受着的首领。
燕小乙轻抬眼皮,少年目光疑惑,他轻瞥了眼身后,轻轻点了点头。
林珙控制着呼吸,他执剑,不慌不忙疾行在廊下。
少年身影如鬼魅,一闪而过。
“公子,宫中宣召。”
他嘴角勾起淡漠的笑,三曲九转的回廊,少年漫不经心得闪进今日日间方踏过的甬道。
少年屏住呼吸,他身形修长,一袭黑衣孤傲,静静站在寝宫前侧耳听着呼吸。
他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少年一跃上了宫顶,他手一招,外袍掩在口鼻,放缓了呼吸,徐徐行走在宫瓦上。
林珙单膝跪在寝殿上方,他屏住呼吸,轻轻移开瓦片空隙,怀里瓷瓶粉末悄无声息倒下。
他调节着呼吸,一动不动,静静跪在宫瓦上。
宫瓦错落有致,暗夜下浸着露气,微凉的触感伴随着疼痛沁入心口,少年眉眼未变,静静等候着药效发作。
风声在耳边轻不可闻拂过,树影微微颤动,宫殿里呼吸绵长平稳如鼓声重重锤落,少年缓缓起身,他飞身跃下。
甬道阑干上,少年单手紧紧抓着阑干,他沉住呼吸,长剑缓缓放在地面,少年咬了咬牙,双手抓上阑干,轻手轻脚翻过阑干。
宫殿前,林珙执剑静静站在门前。
两旁宫灯昏暗,些许光落下,地上影子嬴瘦倔强。
少年伸出手,轻轻推开门。
“吱呀。”
他极快扫了眼殿内呼吸声所在方位,少年轻抬脚步,施施然落下脚步。
殿内,几盏灯烛炫煌,少年微微眯了眯眼。
他转身徐徐合上宫门。
床塌前。
少年静静看着安睡的太后,修长白皙的手自黑袍下滑出,他稍稍弯下腰,轻轻推了推太后,床榻上身影稍稍往内里移动。
他悄然蹲下身子,动作轻缓,手一翻,锦垫下暗格映入眼帘。
林珙控制着呼吸,少年伸手自发冠里掏出金针,他低下眉眼,不急不缓翘着暗格。
暗格应声而响,少年施施然收回金针,他掀起暗格,一柄外型类似鱼骨的钥匙静静搁置在那。
林珙波澜不惊拾起钥匙,少年合上暗格,他施施然起身。
南庆皇宫。
少年足尖轻点,在宫殿上方疾行,今夜不曾遇见洪四痒,他脚步一转,朝着庆帝寝宫疾行而去。
林珙的脸隐在宽大帽下,少年抿着嘴,刻意控制着呼吸。
“小子,走错路了吧。”
回廊下,洪四痒顿住脚步,他轻抬眼皮,望着上方宫瓦上一闪而过的鬼魅身影,眼神微亮。
林珙挑了挑眉,少年隐在黑袍下,他侧着身子,静静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身影。
他冷着眉眼,无一丝表情,学着那人的样子,一言不发,向前疾行。
“咻!”
少年长剑飞旋,拦住疾射而来的弓箭。
弓箭犀利,带着来人的强势,他硬生生被逼退几步。
林珙抿了抿嘴,并不回头,少年执剑,疾速前行,他身影飘渺,须臾左跃眨眼间出现在右侧,险险与身后的洪四痒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燕小乙嘴角勾起,少年拉着弓,往那人还未踏出的身位射出一箭。
他一箭接一箭,随性发箭。
箭雨如注,封住前后左右各个方位。
林珙皱了皱眉,少年倏然趴下,他旋即翻身跃下回廊。
回廊下,点点火光远远在望。
少年视若无睹,他轻瞥了眼身后,斜斜挥出一剑,挡住洪四痒的一掌。
他看也不看,全力提起速度,一跃飞上宫墙。
京都街巷。
少年放缓脚步,他脚步一转,长剑横劈,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
洪四痒挡住霜冷长剑,他目光一亮。
林珙面无表情,与其周旋,四顾剑顾名思义,搏命剑意,只攻不守。
少年出招狠辣,长剑霜寒,冷光在半空中闪现,划破暗夜。
洪四痒扬起笑,素日沉闷阴冷的面容上勾起战意。
“四顾剑!”
街巷纵横,林珙避开一掌,他闪身跃进一条黝黑的街巷。
京中第一羊肉汤。
少年步伐诡谲,他飘然闪到巷口,不慌不忙轻瞥了身后人影,他脚步一转,直直迎上扑面而来的掌风。
长剑倏然刺向洪四痒胸口,洪四痒瞪大了眼睛,他直直看着面前的四顾剑徒子徒孙施施然跃进一间锁铺。
胸口处的疼痛,他低下头,暗黑织金服制,冒着鲜红的血液。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闪着危险而兴奋的精光,那人竟然刺歪了半分。
洪四痒无力倒下身子,他死死望着那家锁铺。
身后街巷里,沉稳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燕小乙握着弓箭,少年目光飘忽,他抿着唇,看着前方跪在地上的洪公公。
“锁...铺...”
洪四痒按着胸口,他看也不看身后的人,指着那家锁铺。
暗巷里。
林珙身影飘渺,他足尖轻点,自两旁官员府邸起跃。
范府。
少年嘴角勾起笑,飞身一跃,隐进内宅。
翌日。
天光破晓,日光蔓在小院地上。
檐下,黑袍叠放整齐一柄长剑搁置在上,泛着冷光。
范建怔怔看着檐下物什,打开房门的手仍搭在上面。
五竹回来了?
古庙威严。
香炉袅袅,一人站在桌案前,他提着笔,笔墨落下。
笔迹无比柔润。
寥寥七字。
天脉者:南庆林珙
他低下眉眼,古井无波的眼眸轻扫过桌案上雪白的纸张,轻叹一声。
“怎么就传出抄袭的名声?”
脚步声渐远,日光落下桌案,两张信纸静静搁置在那其上字迹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