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当他是那不着调的草包皇子啊,陛下能将他派去查岭北大案,想必他是有些能力手段的,若无陛下旨意,他又怎么能这般随随便便带着芸儿回来,莫不是得了别的差事,要暗中察访。”
“您这么一说,倒不是没有可能,当年他在咱家养伤的时候,可是中毒,听说还是紫羽飞镖伤的,此事至今也无定论,那可是皇室的飞镖,若要深究,怕是背后不会简单。”
“所以他这次是有备而来,你回头叮嘱珏儿警惕些,他若求援,只要不涉及咱家,便帮他一把,毕竟帮他,就是帮芸儿。”
“是,孙媳知道了。”
听凌芸说了一些她小时候在羲家的事,景明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嫉恶如仇的暴脾气呢,竟没想到,你小时候居然是个鬼机灵、受气包,只一味地说好听的话哄着人玩。
难怪今天他们看你的眼神那么惊讶,连你和二舅母吵起来了都没有人上来劝一句,想来他们定以为你是魔怔了,否则怎会这么胆大妄为,口出狂言。”
“我从小便见她欺辱我外婆,可那时我年少胆小,寄人篱下,不敢多言,心中窝火也只能忍着。我一直都讨厌别人说我懂事听话。
因为懂事我就必须要让步,因为听话我就容易被摆布,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不是布偶皮影,我也有脾气情绪,更有自己的喜恶。
虽然处处都有外公宠着护着,喜欢我的人是不少,但不喜欢我的也大有人在。
外婆从小就叫我凡事三思而行,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时至今日,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儿子,一忍再忍的结果如何呢。
外婆对我的养育之恩,是我此生都无法偿还的恩情,我实在是气不过,不想她被人欺辱,我就想为她讨回公道。”
“我自然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换位思考一下,何以外婆多年忍耐,不过是没有太把她当回事,也许外婆从来就没往心里去,顾念着儿子,她就算是装也要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同样的道理,她用心养育你,那是她心甘情愿,不论你是否走心在意,她作为母亲,先是想替自己的女儿分担。
亲情跟人心一样,承了情,念着恋着,还不清,太当回事,认真了,最后受伤的只有自己。
就算是外婆没有养你,以血缘来说,你孝顺她也是天经地义,但因她做了这件本不是她义务的事,而你恰好又是如此珍视这份亲情,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一系列的事。
你小时候,她力排众议护着你,现在她已年迈仍不忘牵挂你,你也全心全意想着她,为她以下犯上,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也必会念在心里的。”
心中莫名酸楚,一时情难自已,凌芸抱着景明哭了起来,景明一手揽她在怀,一手轻拍她的背,任她发泄。
不觉间,已是入夜时分。
凌芸的头靠在景明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平复心绪,格外心安,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话,“今日,谢谢你。”
“谢我什么?”景明低头看她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谢你给我勇气,今天若你不在,我未必敢站出来和二舅母争论那么久,有你在,她多少会有所顾忌,不敢对我动手。”
“她还敢打你啊?”景明惊道:“怎么?她打过你不成?”
“没有没有。”
抬头看景明瞪着眼睛,凌芸忙安抚他,“我倒没有,我大嫂和三姐有过,二姐小时候,挨打更是家常便饭,现下嫁了人,我猜应该不会了吧,不过听说因为孩子的事,二舅母和亲家关系闹得挺僵的。”
景明忍不住调侃一句,“你二舅母真是个奇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头都瞧着羲家颇得圣眷,风光无限,偏安一隅,像是不染凡尘似的,都羡慕得不得了,可这宅门院里,和外头一样,每天都上演着鸡毛蒜皮。”
“可再怎么闹,都不像紫微宫里那么不堪,那里头的人,可不念着什么亲缘血脉的,只有私心利益。”
“也是,这样一对比,还是羲家好。”
凌芸嘟着嘴撒娇,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那咱俩不回去了好不好,就赖着外婆一辈子。”
“傻瓜。”
看凌芸靠在自己怀里打了哈欠,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景明小心翼翼放她平躺下来,伸手为她掖好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放心,不论在哪里,我都是你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