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翠阁点心不断,凌芸一天到晚嘴都不闲着,甚至有时候直接把点心当饭吃,到了用膳的时辰,却不正经吃饭菜。
有一天午膳的时候,凌芸跟往常一样,下楼喊景明吃饭,出门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羲家刚送来的点心,顺手就往嘴里塞了一块佀氏做的绿豆糕。又拿了两块在手里,准备送给景明吃。
但是,她到了一楼之后,被福祐告知,景明去雪轩看景昕了。凌芸吩咐福祐去找景明,通知他午膳备好,问他是否回来吃,福祐点头答应。
凌芸转过身往外走,边走边吃了一块绿豆糕,还没咽完,就又咬了下一块。却不想,刚跨出门槛,就看景明回来了。
二人对视,凌芸一时怔住,景明也慢慢停下了脚步。
凌芸穿着一件樱桃红的纱裙,嘴巴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一样,戴了一对如意结玉耳坠,颜色和她嘴边的半块绿豆糕很像。
看景明突然扑哧一笑,凌芸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不太好看,脸色霎时变得和纱裙一样红,慌忙抬手遮着半边脸,像只兔子一样跑上楼去。
忆起往昔,景明忍俊不禁。
听到有人在身后笑出声,秋菊警惕道:“是谁?出来!”
闻声,凌芸站在楼上观望,很快就发现是景明站在梧桐树下,开心不已,紧着朝他挥手,“景明,你回来啦!”
看景明笑着走过来,秋菊行礼,“请殿下安。”
景明示意秋菊起身,“你去忙吧,我来管她。”说着仰头看了一眼凌芸。
凌芸快步走去楼梯口迎接景明,迟迟不见他上来,急不可耐地走下半层楼,正好到缓步平台截住他,扑进他怀里,双臂抱着他的脖子,嗔道:“怎么去了一大天才回来?”
“母后很惦记我们,所以陪她用了午膳,说了会儿话。”
“哦。”凌芸嘟嘴应了一声。
“她想来看你,但被我婉拒了。”
凌芸连连点头,“嗯嗯,不要让她过来,我现在这样子很不好看,免得她看完更担心。”
景明一手紧搂住凌芸,一手刮过她的鼻尖,笑问:“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想我?”
“嗯,想,很想很想。”凌芸更加用力抱紧景明。
景明发现,凌芸醒后,有些不太不一样。
以前从来不会直接表达她很想他,最多也就是主动拥抱,浅浅的在他怀里靠一下,然后就心满意足地跑开了。
现在的她越来越粘人,自己明明就在她身边,嘴上还总是说着思念,很怕和他分开。
大概,是怕自己失了孩子,再难生养,因此被迫和离。
想到这里,景明仍旧心有余悸,更加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凌芸,让她受委屈了。
景明两手紧紧地将凌芸圈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是再三嘱咐你,不能随便出来吹风的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怎么还不回来。”
景明俯身将凌芸横抱在怀,慢慢地走上楼,“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就好。”凌芸把头靠在景明肩头。
“你今天还好吧?”
“我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事啊,倒是你,回宫见到父皇,可有好好说话?”
“你猜。”
“还用猜吗,看你这样子,肯定就是又挨骂了。”
“我媳妇真聪明!”说着景明低头亲了凌芸额头一下。
“老实交代,又因为什么被骂了?”
景明一脸委屈,“他不让我查案。”
凌芸撇了撇嘴,“我不是叮嘱你,不要因为我的事忤逆父皇吗,你就这么不怕被训斥吗?”
“这也不光只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本来就是我负责的案子,凭什么不让我查?”
“就凭你这倔驴脾气啊!”
话间,景明将凌芸抱回屋内,轻轻将她放在东次间的软榻上,一面给凌芸脱鞋,一面道:“我不管,反正我肯定是要查到底的。”
“父皇把案子给谁了?”
景明一屁股坐在凌芸身边,恼道:“还能是谁,你哥呗!”想到景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有二哥,你哥主审。”
“那你生什么气嘛,我哥又不会瞒着你案情,更不会真拦着你不让你查,等他回家,就去雪轩找他聊案子不就行了。”
“你哥一向公私分明,他才不会主动告诉我呢。”
“这不是还有我吗,我命令他全都跟你汇报。”
“就你,可拉倒吧,别到时候被他气哭。”
“你不信我,总信你姐吧,我哥可最听景昕的话。”
“哎,有道理哈。”景明突然眼前一亮,“我怎么把皇姐给忘了,明天我就去找她说。”
凌芸一脸得意,“还是我聪明吧。”
“不过,今天我被父皇骂的时候,皇姐也在场,看她那意思,也是赞成父皇的想法,不许我继续参与查案。”
“那完了。”
“不行,我现在就去找皇姐掰扯掰扯!”
“你回来!”
凌芸拦住景明,“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眼看太阳就快下山了,景昕才接煜琇回来,我哥一会儿也能回府了,他们一家三口分开快一个月了,你为咱们的事去给他们添麻烦,多扫兴。”
“哦,也是,那我听你的,你说该怎么办?明天去吗?”
“我哥当值的时候,肯定无暇去查案,你且叫福祐盯着阮英,再派人去太微宫盯着景昱,总能有一头能被你逮到机会,到时候你算准时辰堵住一个,不就能问出些东西来了。”
“你这两头堵的鬼点子,都跟谁学的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本事?”
“从小我们姐妹几个,都爱偷跑出府去小爷爷那里玩,二姐被看得最紧,每次被逮,反过来告黑状,告到我、三姐和四姐头上,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说我们带坏她的。就算我们没去,也非把我们拉下水。
四姐怂,受了欺负,一味只知道哭,我和三姐都不服气,就想了个法子,买通门房的婆子,确认二姐真的出门了,就故意跑去二房找二姐,然后二舅母就能发现二姐又不在家,等她回来铁定挨揍。”
看凌芸讲得绘声绘色的,景明可以想象到她调皮捣蛋的样子,“你们,都够缺德的。”
凌芸一脸嫌弃地看着景明,“切,你小时候,难道就一点缺德事都没干过?”
景明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鼻子,犹豫了一下,“干过。”
“比如呢?”凌芸瞪大眼睛,好奇地问。
“嗯......趁二哥上课睡觉,给他画胡子。”
“再比如呢?”
“把小五尿床的褥子,扔到云静亭顶上。”
“日成从小习武,你没被他打死,真是万幸。”
“我该打死他才对!”景明突然变得很激动,“谁叫他先把我裤子.....”
“裤子?你裤子怎么了?”看景明抿嘴不说了,凌芸反倒更加有兴致,追问道:“这里还有什么缘由吗?”
景明紧眨了几下眼,有点后悔自己说话不过大脑,试图想结束这个话题,开始打马虎眼,“哎呀,都是小时候瞎胡闹。”
“说嘛,说嘛。”凌芸撒娇道。
难得凌芸见到如此高兴,景明也希望她多笑笑,索性就跟她分享这些趣事。“是他先把我裤子挂树上的。”
“一条裤子而已,挂就挂了呗,你再换一条不就完了。”看景明表情极不自然,凌芸大概猜到了细节,故意对他挑眉,“你当哥哥的,该让着弟弟才对。”
“那不是一般的裤子,上面,也被我画了地图。”景明红着脸说。
“哈哈哈哈哈......”凌芸咧嘴大笑,“我就知道!”
“行了,别笑啦,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尿过床啊?”
“也是,凊荼小时候老是因为尿床挨打,凊茂八岁的时候还尿过床,隔着院墙,都能听到大伯母骂他。”凌芸说完捧腹大笑。
听凌芸提起凊茂,景明突然想起了羲珺,问道:“你四姐给你的槐花蜜呢?”
凌芸强忍下笑意,惊道:“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那里面应该藏了东西,快去楼下帮我搬上来。”
景明下楼找到了羲珺送的盒子,拿上楼,摆在凌芸身前的案上,看着精致的漆盒,质疑道:“你确定,这里面放的是槐花蜜?”
“是呀,里面有个白瓷罐。”凌芸打开盖子,“你看,就这罐子,我打开看过,确实是蜂蜜。”
“那这蜂蜜里,能藏什么东西啊?”
“不是在蜂蜜里啦,在罐子底下。”凌芸想拿出白瓷罐,使了很大力气都没能挪动它,向景明求助,“你帮我把罐子拿出来,我手滑。”
景明没想到那罐子那么沉,开始只用了一只手,罐子纹丝不动,后来双手并用,感觉仍拿不出来,“凌芸,你快帮忙,你在外面拽盒子,我拔罐子,我感觉这玩意是卡在里面的。”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白瓷罐和漆盒分开。景明险些将罐子摔在地上,还好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抱在怀里。
凌芸长出一口气,纳闷道:“四姐她是怎么装进去的呢?”
景明将罐子重重地放在案上,抱怨道:“她可真行,就不能换个小一点的罐子吗,非要整这么大的,也不怕把盒子撑裂了。”
“我早就发现下面有夹层,我得看这里面到底放的是啥。”
凌芸伸手掏出盒子内的红绸,果然里面塞了一封信。
“四姐,突然变聪明了。”凌芸挠了挠头,感叹道。
“哪里聪明了?”景明一脸嫌弃,伸手拍了拍白瓷罐,“万一你没发现夹层,又怕沉,不拿这罐子出来,就这么直接开盖取蜂蜜,又或者看这东西精致,转手送人了呢?”
“四姐暗示我了,这东西,可以送给凊茂。”
“那是你聪明,你三姐聪明,不是她聪明!她压根也没告诉咱们,她和凊茂有事,全都是三姐猜出来,告诉我们的呀!”
凌芸愣了一下,“你这么说,好像也是这个理。”
“所以现在怎么办?”景明面无表情地问。
“好人做到底呀!”凌芸笑眯着眼,“你明天去找凊茂过来,我跟他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