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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辞职第十六天

被屋子记录下的、久远之前的画面,一幕幕放映在了作为误入者的晏阳眼中。  ——看起来,和黄昏时的事情发生在同一天。  仍穿着同样一身衣服、面有疲色的相沢夫人默默开了门,然而这次等在外面的已经不是架着丈夫的护卫队队员,而是一群情绪激动的村民。  白发苍苍的老人当先挤进门发狠推了她一把,招呼着后面的人跟上。  相沢夫人踉跄两步,扶住了敞着的客厅门门把,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老人红着眼眶怒斥道:“如今的相沢家真是堕落得不像话!如果上代相沢大人还在,村子哪里会是现在这样……!”  一同进屋的其他村民见老人领了头,也不再沉默,纷纷附和着哭诉起来,一时间整个房子都变得吵嚷。  有抱着孩子的母亲低低抽泣:“一直以来村子里的东西全都是优先供应相沢家……往年作物收成不好,我们宁可挨饿也给相沢家送粮食……!”说着,怀里的孩子拧了脸放声嚎啕,年轻的母亲连忙轻轻摇晃手臂,强忍悲声喃喃:“我的丈夫啊……”  “……我儿子,早上也才跟我道了别……!”  “哥哥、呜……说好晚上回来陪我练习的——”  被围攻指责的相沢夫人低着头不断道歉,终于在越来越难听的、针对相沢先生的叱骂里,忍不住开口反驳。  “他已经尽力了。”  语气轻柔却坚定。  没想到她还敢辩护的伤亡护卫队队员家属们愈加愤怒起来。有人揪住相沢夫人推搡着,一时错手将她拽倒在地。相沢夫人不敢反抗,狼狈维持着跪地姿势,垂眸不语。  “闹到家里来也太过分了……”  继续当围观党的晏阳皱眉摇头,考虑到大和守安定现在看不见,于是大致跟他解释了一下现在的场面。  付丧神微微侧头,不置一词。  闹了一会,被相沢雅真搀扶着挣扎下楼来的相沢先生喝止了激愤的人群,拉起妻子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脸色灰败,依靠妻儿的扶持才没倒下去,环视村民的目光却仍极具压迫力。  细小的嘟囔声也消失了。  “今天,是我带队失误,才造成队员损失惨重。责任全部在我。”相沢先生低声道,“没能把他们平安带回来,实在是万分抱歉……”  随后,他默然跪了下去,额头触地。  相沢夫人眼中痛意一闪,跟着跪在了丈夫身边;唯独相沢雅真还昂着头站在原地。  “雅真……!”相沢夫人语带哽咽,喝道。  男孩眉角一抽,死死咬着牙僵持了会,才缓缓弯下膝盖。低头的瞬间,双眼泪光隐约,泛起沉烈的憎恶。  大概是总算自觉过分,村民们看了看跪着的三人,有些不自在地面面相觑,逐渐三三两两散去。  屋子安静下来,过了会儿,相沢一家与月色隐没,晏阳二人回归黑暗笼罩的表世界。  光线的变化使得晏阳难受地眨了眨眼睛。因着刚才那一幕,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哪怕那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早已过去的场景再现。  “走吧。”大和守安定打断了她不合时宜的义愤填膺。  晏阳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得不正常,卡了会壳,含混应声,拖着步子跟了上去。正慢吞吞走着,前方转眼就拉下她几步的大和守安定停步回身,皱起眉。  “你怎么了?”  晏阳摇头:“没什么,快点上去吧。”  “啧。”付丧神有些不悦,举步往回走,“回客厅吧。”  “我真的没什么事……”晏阳坚持。  懒得理她的大和守安定走进盥洗室,半蹲下身开始摸索散落一地的柴薪,头也不回地命令道:“闭嘴,过来。”  晏阳还打算负隅顽抗一下,却看到他的手差点按住碎玻璃,马上紧张起来。  “喂你别乱碰啊——我来好了!”  ……  篝火在铁桶里燃烧着,为客厅的角落带来一团光明和温暖。  大和守安定察觉到火势渐渐小了下去,于是又往临时火盆里添了点柴。再次被火焰燎到的手指擦过衣物浮起钝痛,他仿佛无知无觉似的,只是凝神算了算时间。  差不多八个小时了。  ——不能再拖延了,得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  “喂,”他轻声唤道,“醒醒。”  睡着的少女微微动了动,细声细气地应了一下,但半晌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大和守安定觉得有点不对劲,稍稍一顿,伸出手触上她的脸颊。  不正常的滚烫。  烧得异常厉害的少女下意识蹭了他冰冷的指尖,发出破碎的语调。付丧神反射性地抽回手,有些束手无策——连水和食物都找不到的诡异屋子,更不要妄想能有退烧药物……干等了一两个小时,他又一次试图叫醒她,却已经得不到任何回应。  少女断断续续地咳嗽着,气息微弱下去。  ……冲田君……  被勾起回忆的大和守安定神色复杂,迟疑着沉默许久,终于在她几乎要悄无声息前慢慢俯下身。  双唇相触。  —— 一片盈盈光辉自付丧神唇齿间渡进少女微张的口中,消失不见。  ……  ——水。请给我水,好渴啊。  长时间没能进食饮水的焦灼痛苦折磨着感官,她迷迷糊糊的,有些急切地拢起双手向溪流中伸去。  一次、两次、三次……合拢的指掌间仍旧是一片虚无,那即将干涸的溪流犹如水中花镜中月般,看得到却没有实体,只在掌心残留下些微凉意。  她疲惫不堪,放弃徒劳的挣扎,躺在了溪岸边。恍惚的视线中,天空上孤零零的唯一一颗星辰旁,升起了第二颗星星——那陌生的星辰光辉闪耀,是寂静又纯粹的蓝,朱红火焰燃烧着,将它包裹在内。  她思绪微动,茫然间若有所觉,然而蓝色星辰只不过明亮了刹那,就很快变得若隐若现;与此同时,原本即将干涸的溪流顷刻暴涨,涌动的水流甚至将岸边的她完全浸没。  ——所有痛苦都远去了,她在层层波光中尽力凝望,只见到那颗星星静静隐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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